海风还在吹，带着咸腥味拍在脸上。林风站在守经化成的巨舟前端，衣袍湿透贴在身上，冷得像裹了层铁皮。但他没动，也没去擦脸上的水珠——那道从东方冲天而起的剑光还没散，悬在云层之间，像是谁把一柄无形的剑插进了天幕。
他知道那是谢晓峰。
不是猜的，是黑鱼皮鞘告诉他的。这玩意儿现在不光会震，还会发热，热度顺着腰侧往上爬，像有只手在推他往前走。
他没拒绝。
“走。”他说。
守经没问去哪儿，只是低吼一声，整艘由它身躯幻化的巨舟便调转方向，破浪前行。速度极快，却稳得如同滑行在冰面上。不到两个时辰，陆地轮廓浮现，一座小镇静静卧在山脚，青瓦白墙，炊烟袅袅，门口石碑上刻着三个字：隐龙镇。
林风跃下舟头，脚踩实地时膝盖微微一沉。逆脉的痛感又回来了，比之前更钝，像有人拿砂纸一遍遍磨他的骨头。他没管，提剑就往里走。
槐树就在镇中心，老得几乎空心，枝干扭曲如龙爪。树下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灰布长衫，袖口磨得起毛，手里什么都没拿。
可林风知道，那双手一旦握上剑柄，整个江湖都会抖三抖。
他走近五步，停下。
树影里飘着一股阴寒气，不重，但粘人，缠在皮肤上像湿棉絮。半空中浮着一道虚影，女子模样，眉眼依稀能辨出昔日风华，只是双目漆黑，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慕容秋荻。
她没看林风，目光死死钉在树下的男人背上。
“你当年为何不娶我？”她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你说过要带我走的。”
谢晓峰没回头，也没答话。可他站的地方，地面裂开了八道细纹，呈放射状向外延伸——那是剑意压不住了。
林风叹了口气。
“又要我来当恶人？”
他拔剑，动作干脆利落。剑未全出，一道金光已自鞘中溢出，如同莲花初绽。这一招是他昨夜在海上悟出来的：把圣火令的霸道阳刚融进夺命十五剑第四式里，不再是“断”，而是“炼”。
剑气荡开，金莲层层绽放，将那道鬼魂围在中央。慕容秋荻猛地尖叫，身体扭曲起来，黑气从七窍喷涌而出，像是被火烧着的油。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碰我的恨！”她嘶吼着，阴气暴涨，瞬间凝成一柄黑色长剑，直刺林风心口。
林风不动。
金莲转速骤增，剑气交织成网，硬生生把那黑剑绞碎。碎片四溅，在空中烧成灰烬。
“我不是配不配的问题。”他低声说，“我是替燕十三还债。”
话音落，最后一片黑气也被炼化。慕容秋荻的身体开始变淡，脸上的怨毒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平静。
她望着谢晓峰的背影，轻轻笑了。
“谢郎……我终于……不再恨了。”
风起，残影消散，连同那股阴寒一起，无影无踪。
谢晓峰闭上眼，许久才睁开。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风手中的黑鱼皮鞘上。
林风收剑入鞘，抱拳一礼。
没有多话，也不需要解释。刚才那一剑，他已经回答了一切。
谢晓峰看着他，忽然道：“燕兄的剑，已非吴下阿蒙。”
林风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您这话要是让燕十三听见，怕是要从坟里跳出来砍我。”
“他不会。”谢晓峰摇头，“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剑，从来不是为了杀人。”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再说话。但空气里有种东西变了，像是绷紧的弦终于找到了共振的频率。
就在这时，林风脑子里“嗡”地一响。
系统提示弹了出来：【检测到终极斩道战场在华山】。
红字，闪三下，自动消失。
几乎是同一瞬，谢晓峰眉头微动，抬头望向西边。
“华山……”他喃喃，“剑气冲霄，竟有如此异象？”
林风心跳快了半拍。他没动声色，只是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远处山影叠嶂，云雾缭绕，看不出什么特别，可偏偏让人觉得那里藏着一把等着出鞘的剑。
“谢三少爷。”他开口，“可愿再论一次剑？”
谢晓峰嘴角微扬，那笑容很淡，却像雪地里开出一朵花。
“若那处真有答案，我自当赴约。”
说完，他转身朝镇外走去。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林风跟上去。
两人并肩而行，一个曾是天下第一剑，一个如今握着斩道之基。没人说话，也不需要。他们之间的距离刚好够彼此感知剑意，又不至于碰撞。
走到镇口，守经还等在那里，化回人形是个披发老者，恭敬低头：“剑主。”
林风摆手：“不用这么叫。咱们一路过来，早就是同伴了。”
守经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谢晓峰看了他一眼，没问来历，只说：“你能控潮，倒是省了不少脚程。”
“晚辈愿为二位引路。”守经躬身。
三人正要动身，林风忽然停下。
他摸了摸腰间的黑鱼皮鞘，发现它又在发烫，这次不是预警，更像是兴奋。
他皱眉。
下一秒，识海深处再次震动——
【融合点+1】
【来源：净化执念·慕容秋荻】
【备注：情劫化道，亦为机缘】
林风怔住。
原来打败敌人能得融合点，渡人也能？
他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谢晓峰回头。
“没事。”林风拍拍鞘，“就是觉得，这买卖越来越划算了。”
谢晓峰没懂他在说什么，但也没追问。江湖上总有那么些事，不足为外人道。
他们继续前行。
山路崎岖，越往上走，风越大。临近黄昏时，终于抵达一处悬崖边缘。对面便是华山主峰，孤峭挺立，宛如一柄倒插天地的利剑。
守经指着一条隐秘小径：“此路通南峰，避开了巡山弟子。”
谢晓峰点头：“正好。”
林风正要迈步，忽然感觉手腕一紧。
低头一看，黑鱼皮鞘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缝，一道金线从中渗出，缓缓爬上他的手臂，像是活物在游走。
他试着甩了甩，没用。
金线继续蔓延，直到指尖。
“有点不对劲。”他说。
谢晓峰瞥了一眼：“你的剑，是不是吸收了不该吸的东西？”
“可能吧。”林风苦笑，“但它一向不听劝。”
话音未落，那金线突然加速，猛地钻进他掌心。刹那间，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荒原，大雪，一柄断剑插在冰窟之上。
一个背影跪在雪中，肩膀颤抖。
风里传来一句话：“剑不在手，也在心里。”
林风浑身一震，差点跪下去。
谢晓峰扶了他一把。
“看见什么了？”
林风喘着气，抬头看向华山峰顶。
“我好像……知道了斩道的最后一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