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剑尖还指着那铃声来的方向，地面微微震了一下。不是脚步，是衣角扫过碎石的声音。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将缠丝劲顺着剑身沉入地底，像一根细线探进黑暗的井。
震动停在了阵眼残骸旁。
他忽然抬腿，一跃而起，剑气如刀劈下。紫薇软剑斩断半截断裂的罗盘支架，火星四溅中，一道白影从瓦砾后疾退三步，金铃在她手中裂开一道缝，发出沙哑的颤音。
“是你。”林风落地站稳，剑横于前，“刚才那阵子，是你在后面摇铃。”
欧阳明日坐在轮椅上喘了口气：“别让她开口，这人说话带钩子，上次一句‘你认得这香味吗’差点让你走神送命。”
白莲圣女没理他们，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破铃，轻轻一笑：“三百教徒布阵，三百罗盘归元，结果败在一个会抄别人招式的家伙手里。”她抬眼，目光落在林风脸上，“可你确实……比我想象中快。”
林风冷笑：“那你应该庆幸我没用第二剑。”
话音未落，她右手一抖，三枚银针自袖中滑出，呈品字形射向林风面门。速度不慢，轨迹刁钻，但力道松了些，到了中途竟微微偏斜。
林风侧头避开，伸手接住一枚，拿在眼前看了两秒，嗤笑一声：“满天星雨？就这？”
“你说什么？”她眼神一滞。
“我说，你这针法练得半吊子。”他把针夹在指间晃了晃，“慕容家的‘满天星雨’讲究的是七分暗劲藏于针尾，出手时才猛然炸开。你这三根针，劲都浮在表面，打蚊子都嫌轻。”
女子瞳孔微缩。
林风往前踏一步：“你耳坠上的字，我早该想到。火光一闪的时候，我看见了——‘慕容’。你们家的人，喜欢把名字刻在首饰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出身高贵。”
她没答话，左手却悄悄摸向腰间。
“别动。”林风剑尖一挑，一道劲风扫过她左耳，那只玉坠应声而落，滚到一块焦黑的石板上。火光照着那一面，清清楚楚两个小字：慕容。
欧阳明日推着轮椅靠近些：“林风，你是不是知道她是谁？”
“我不知道。”林风盯着那女人，“但我现在知道了她是哪来的。”
女子忽然笑了，笑声不大，像是自嘲。她抬手，一把撕下面纱。
火光跳了一下。
那张脸露出来时，林风呼吸顿了一瞬。
眉眼轮廓像极了一个人——那个曾在江南掀起血雨腥风、执掌天尊、让整个江湖闻之色变的女人。谢晓峰一生最痛也最悔的那个名字。
“七分像。”林风缓缓道，“剩下三分，是你母亲没教会你怎么杀人的时候，还得装得像个好人。”
“你知道她是谁？”女子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低了几分，不再刻意伪装。
“我不需要知道她是谁。”林风握紧剑柄，“我只想知道，你来少林，到底想干什么？达摩洞里的毒香炉是你放的？纪纲是不是你杀的？”
“纪纲？”她冷笑，“他活该。背叛组织，还想独吞《易筋经》残卷，你以为他是被你剑气震死的？他是被自己的贪念憋死的。”
林风眯起眼：“那你呢？你是来清理门户的？还是……另有目的？”
女子没回答，反而抬头看了看夜空。月亮被云遮了一半，风吹得她发丝乱飞。
“母亲说过一句话。”她轻声道，“能破我金针阵的人，必是见过真正的‘无剑胜有剑’。”
林风心头一震。
还没等他反应，女子突然抬手，掌心拍向身边最后一块完好的罗盘。
林风立刻意识到不对——那不是启动，是引爆。
他来不及多想，脚下一点，融合凤血剑法中的“凤翔九天”之势，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扑上前去。剑光划破空气，带着一股凌厉的弧线，直斩那面罗盘。
咔嚓！
剑锋切入铜盘中央，能量尚未凝聚便已溃散。整座残阵彻底崩解，碎片四射，其中一块擦过女子肩膀，划开一道血口。
她踉跄后退，靠在断墙上，脸色发白。
林风站在原地，剑尖垂地，胸口起伏。这一击耗了不少力气，但他不敢松懈。
“你母亲是谁？”他再次问。
女子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一只手按着肩头伤口，另一只手攥着那张掉落的面纱。
“你觉得呢？”她抬起头，嘴角竟勾起一丝笑，“一个姓慕容的女人，会剑法，懂毒，统领过一方势力……你说她是谁？”
林风沉默片刻：“如果她是慕容秋荻，那你就是她的女儿。”
“聪明。”她点点头，“不过我不指望你相信。毕竟，江湖上都说她三十年前就死了，在神剑山庄外的一场大火里。”
“火能烧死人，也能掩人耳目。”林风道，“有些人，宁愿让人以为她死了，也不愿被人记住她做过什么。”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看着他，“杀了我？替天行道？还是抓我去见方丈，换点功德？”
林风没动。
欧阳明日插了一句：“她现在已经废了，阵破，针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留着也是个麻烦。”
“我不怕麻烦。”林风盯着她，“我只怕有人装死太久，突然跳出来咬我一口。”
女子忽然咳嗽两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你要真怕这个，就不该让我活着说出这些话。”
林风皱眉。
她抬起手，指尖沾血，在地上画了个符号——三横一竖，中间一点。
“这是……”欧阳明日瞳孔一缩。
“别念出来。”林风低声打断。
那符号他见过，在达摩洞深处的石壁上，和一道蓝色剑痕并列。当时系统提示过一次，但没有解锁信息。
“你母亲留下这个？”林风问。
“不只是她。”女子喘着气，“还有别人。燕十三、谢晓峰、甚至那个拿玄铁剑的疯子……他们的痕迹，都在少林地下。”
林风心头一沉。
“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发现这些的人？”她笑了一声，“我们等你很久了。等一个能打破阵法、识破身份、还能看懂这些记号的人。”
“等我？”林风冷笑，“你们图什么？”
“图你身后的东西。”她指了指他的胸口，“你怀里的残卷，不是普通的《易筋经》。它是钥匙。”
林风猛地按住胸口。
她看着他，眼神忽然变了，不再是敌意，也不是挑衅，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东西。
“母亲说，若有一天你出现，一定要告诉你……”她声音越来越低，“小心那个教你太极剑的人。”
林风瞳孔骤然收缩。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另一层意思。”
话音落下，她身体一软，从墙边滑落，倒在灰烬之中。气息微弱，但还没死。
林风站在原地，剑尖仍在滴血，顺着纹路一滴滴砸在地上。
欧阳明日抬头看他：“你还信方丈吗？”
林风没答。
远处山坡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人拖着重物往下滑。顺着声音望去，那女子的身体正沿着陡坡缓缓移动，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朝着达摩洞的方向一点点滑去。
林风迈步要追。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残卷突然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