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手刚触到那道新生的裂痕,指尖便是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咬了一口。他没缩手,反而往前送了半寸,掌心贴上石壁冰冷的表面。那股麻意立刻顺着经脉往上爬,直冲脑门,眼前一黑,耳边顿时灌满了杂音——海浪拍岸,剑刃相撞,还有谁在低声说话,字句模糊,却像钉子一样往脑子里钻。
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幸好及时盘坐下来,把剑横在腿上。剑身微颤,像是也在感应什么。他闭眼,呼吸放慢,体内那股刚融合的血脉之力还在缓缓流淌,温热而厚重,像一条刚解冻的河。他不敢催动它,只用“草木皆兵”那点残存的心法,一点点梳理乱窜的气流。
谢晓峰站在原地,手指搭在剑柄上,没动,也没说话。
慕容秋荻则盯着那道裂痕,眼神微微发紧。她握了握情殇剑,指节泛起一点白,终究没出手。
林风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抗拒……让它来。”
话音落,他主动松开了神识的防线。
刹那间,画面炸开——
断剑斜插在焦土里,风吹不动;
潮水退去,露出海底一道三米长的刻痕,与悬崖上的如出一辙;
星空倒转,北斗七星从尾到头,一颗颗熄灭。
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但心里清楚:这不是幻觉,是记忆,或者……预兆。
系统提示跳了出来,红底白字,格外刺眼:【检测到跨维度信息流,解析需消耗1200融合点。是否启动?】
他没犹豫,直接默念:“确认。”
下一瞬,全身经脉像被火燎过,剧痛袭来,额头冷汗直冒。但他咬牙撑住,任那股信息洪流冲刷意识。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石壁裂痕中,缓缓浮出一道人影。
灰袍,木剑,背对众人,身形清瘦,站姿却如山岳不可撼动。
林风瞳孔一缩。
这身影,他在达摩洞崩塌前见过一次,只是当时一闪而逝,来不及细看。如今再遇,心头竟莫名涌上一股亲近感,仿佛对方不是虚影,而是等了他三百年的老友。
那人缓缓转身,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明如镜。
“十五剑,不是招。”声音不高,却像钟声敲在人心上,“是断。”
林风一愣:“断什么?”
“断执。”那人抬手,木剑轻划,空中七道痕迹浮现,弧度、力道、节奏,竟与他自创的十四剑前七式分毫不差。
他心头一震。
这哪是传功,这是复刻。
他刚想追问,身旁寒光骤起!
慕容秋荻动了。
情殇剑脱鞘而出,紫焰般的剑气直扑虚影面门。她眼中全是执念,像是要把这道影子撕碎,榨出所有秘密。
林风下意识要拦,却被谢晓峰抬手挡住。
“让她试。”谢晓峰声音平静,“有些路,非走不可。”
话音未落,剑气已至。
虚影不闪不避,任由紫焰击中胸口。
没有爆炸,没有溃散。
那道身影,竟在剑气触及时,一点点化作金色光点,如同沙粒般升腾而起,在空中缓缓旋转、排列。
林风仰头看着,呼吸都忘了。
那些光点,组成了一个巨大阵图——圆中有方,方中有环,环环相扣,又彼此错位,像某种古老的星轨,又像一张折叠的时空之网。
他认出来了。
这图案,他在东海裂缝深处惊鸿一瞥过。当时只觉玄妙,无法理解,如今再见,竟有种“原来如此”的顿悟感。
阵图缓缓转动,中心位置,一道尚未完整的剑痕悄然浮现。
三寸长短,弯曲如龙脊,末端微微翘起,像在问天。
林风一眼就认出——这是十五剑的雏形轨迹,可这一道新痕,比之前所见更凌厉,气息更沉,仿佛能斩断时间本身。
“十六剑……”他喃喃出声。
系统疯狂报警:【检测到高维法则投影,建议立即闭关!当前环境不适宜承受法则冲击!】
他没理会。
反而往前踏了一步,手掌抬起,试图触碰那道光痕。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阵图猛然一震。
一股无形压力压下,三人同时闷哼一声。
谢晓峰退了半步,肩头微沉;
慕容秋荻嘴角溢血,情殇剑当啷落地;
林风双腿一弯,膝盖砸在石面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但手仍伸着,不肯收回。
“这不是剑。”他咬牙道,“是规则。”
“时空的规则。”
他忽然明白了。
十五剑之所以无法练成,不是因为招式太难,而是因为它根本不在“招”的范畴。它是斩断因果的一刀,是跳出轮回的一跃。
二十六剑……是踩在断裂的时间线上,向前迈的那一步。
阵图中央的光痕开始延伸,缓缓拉长,形成一道新的轨迹——不再是单纯的弧线,而是带着扭曲、折叠的意味,仿佛在二维平面上强行画出三维的路径。
林风看得心脏狂跳。
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创造的东西了。这是天地本身的运行方式,被某个人,用剑,给“写”了出来。
独孤求败。
他终于明白这个名字的分量。
不是“求败”,是“超脱”。
谢晓峰这时才开口,声音低沉:“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时间能被切开。”林风喘着气,“就像纸,一刀下去,前后两段不再相连。十五剑,斩的就是那段‘相连’。”
谢晓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慕容秋荻捡起情殇剑,指腹抹去嘴角血迹,冷笑一声:“所以,我这一生爱恨纠缠,在你眼里,不过是一段该被斩断的因果?”
林风看向她:“不是斩断爱恨,是斩断‘被困住’的自己。”
她怔了一下,没再说话。
阵图缓缓旋转,中心那道光痕越来越清晰,最终,咔的一声轻响,光阵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只有巴掌宽,边缘泛着微蓝的光,像撕开的布帛。
里面漆黑一片,却又不像黑暗,反倒像是……另一种光。
林风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我要进去。”
“里面可能没有路。”谢晓峰说。
“没有路,就走出一条。”
“也可能回不来。”
“那就不回来。”他笑了笑,“反正我本来就不该活着。燕十三死了,林风也早该死在那场车祸里。现在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他说完,伸手握住剑柄。
黑鞘长剑嗡鸣一声,像是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朝那道光隙走去。
一步,两步。
离得越近,那缝隙中的气息越熟悉——像是达摩洞里的禅意,又混着东海海底的咸腥,还有一点……家的味道。
就在他即将踏入的瞬间,身后传来慕容秋荻的声音:
“如果你见到过去的我,会说什么?”
林风停下,没回头。
“我会说——别等了。”
话音落,他一步跨入。
光隙合拢,无声无息。
石室恢复寂静。
谢晓峰望着那面石壁,良久,轻声道:“这次,或许真能斩断。”
慕容秋荻低头看着情殇剑,剑身映出她苍白的脸。
她忽然觉得,这把剑,有点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