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手指还悬在半空，指尖划出的那道无形剑痕微微震颤。没有真气支撑，这动作本该毫无意义，可偏偏，它像是钉进了某种看不见的屏障里，让蔓延至肩头的蓝光停滞了一瞬。
痛还在，从右臂一路烧进骨头缝，像有根铁丝在血管里来回拉扯。但他没缩手。反而把整只手掌按了上去。
蓝光猛地暴涨，皮肤下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顺着经脉往心口爬。意识开始发沉，眼前景象扭曲成一片碎影——火海、雪地、断剑、倒下的身影……无数画面冲撞而来，又迅速褪去。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个画面突然定格。
上官燕站在焦土上，凤血剑抵喉，眼神空洞。
那一刻他想冲上去救人。可后来明白了，那是幻境在挖他的执念。
现在呢？
这道纹路，是不是也在等他犯同样的错？
他忽然笑了，嘴角咧开，血顺着下巴滴落。
“原来你们怕的不是我多强，”他喘着气，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是怕我想得太明白。”
他不再抵抗那股侵蚀之力，反而松开紧绷的肌肉，任由蓝光钻入体内深处。剧痛更甚，可就在濒临昏厥的一刻，他捕捉到了什么——那些强行灌入脑海的文字，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碎片。
“外来者禁止调用高阶剑意。”
“非原生武魂不得突破第三重封印。”
“执念值超标者自动清除。”
一条条规则，清晰浮现。
他闭了闭眼，终于懂了。
不是他不够格。是他太想赢，太想变强，太想证明自己不是个靠系统搬运武功的冒牌货。每一次出手，每一招融合，背后都藏着一股不肯认命的劲儿。而这股劲，在这片幻境里，被当成了“异常”。
越挣扎，越被判定为危险存在；越想破局，越触发清除机制。
可笑的是，若没有这份执念，他早就在第一道关就倒下了。
谢晓峰的剑，燕十三的杀意，杨过的重剑，张三丰的太极……哪一式不是他拿命拼出来的？哪一次融合不是经脉炸裂、吐血三升换来的？系统只是工具，真正扛下一切的，是他自己。
想到这儿，他反而平静下来。
左手缓缓收回，贴在地上，掌心压住那道幽蓝纹路的边缘。
这一次，不是硬闯，而是试探。
像探一条河的深浅。
蓝光依旧侵蚀，但速度慢了下来。仿佛感应到宿主不再抗拒，而是开始理解它的运行逻辑。
远处，废墟中央的空气忽然泛起涟漪。
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灰袍披身，面容隐在雾中，双目如古井无波。他站着不动，却让人觉得整个空间都在向他低伏。
林风趴在地上，膝盖陷进灰烬，手臂还在发麻，可脊背一点点挺直。
“你就是管这儿的？”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稳。
那人没答，只是轻轻抬手。
四周景象骤然重组。
火海再现，神剑山庄的牌匾在烈焰中轰然倒塌。天尊高手围杀谢晓峰的画面重新上演，可这一次，林风看得更清楚了——每一个倒下的敌人，脸上都浮现出自己的脸；他们临死前的眼神，竟与他在现实世界第一次杀人时一模一样。
谢晓峰胸口的伤口，位置、形状，和他穿越前割伤手腕的那一道，分毫不差。
他心头一震。
这不是随机生成的剧情。
这是照镜子。
所有外显的危机，全是内心不安的投影：怕自己终究是个冒牌货，怕所学皆是窃取，怕十六剑之路终成泡影。
可笑吗？或许吧。
但谁又能真的放下这些念头？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忽然想起第一次拿到系统提示时的情景——【恭喜宿主激活融合功能】。那时他还以为是运气好，现在才明白，或许是这片天地早就盯上了他心里那团火。
“你说我执念太深……”他抬起头，盯着那灰袍人，嘴角扬起一丝笑，“可若无执念，何来破境之力？”
对方依旧沉默。
林风也不等回应，慢慢撑起身子，单膝跪地，另一只手扶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们设局引我入幻，不正是因我敢想、敢破、敢逆命？”他声音渐高，“我不信命，所以你们要清我？行啊。可你清的是执念，而执念才是武道之火——灭了它，我还算什么剑客？”
话音落下，体内的蓝光忽然退散三成。
右臂的知觉一点点恢复，虽仍酸软无力，但已能抬起。
系统提示浮现：
【宿主领悟执念关键，获得幻境规则缓冲期】
他咧了下嘴，带伤的笑容显得有些疯。
“缓冲期？说得真客气。其实就是我终于看懂了你们的规矩，暂时不把我当病毒处理了，对吧？”
灰袍人终于动了。
他微微侧头，似在打量林风。
然后，轻轻挥手。
火焰熄灭一角，露出背后的虚空。那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被打碎的记忆残片。每一片里，都有一个林风——持剑的、败北的、狂笑的、跪地的、流泪的……
“你以为觉醒就够了？”灰袍人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直接响在脑中，“执念可助你入门，亦可困你终生。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第一层门。”
林风喘着气，额角冷汗滑落，可眼神没闪。
“我知道我在哪。”他说，“我在自己的心里。”
“那你可知，为何偏偏是你触到了这道纹？”
林风一顿。
“因为你心中有缺。”灰袍人淡淡道，“你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却又不愿回去。你想成为真正的燕十三，可你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
林风瞳孔微缩。
他确实想过——如果没穿越，如果没系统，如果只是个普通练剑的人，他会走到哪一步？
这个念头，藏得很深，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可现在，被当面揭了出来。
“所以你是来劝我认命的？”他冷笑，“告诉我，别折腾了，乖乖当个过客？”
“我是来告诉你，”灰袍人语气不变，“你越是压抑这个问题，它就越会化作心魔。而现在，它已经醒了。”
林风刚想反驳，忽然浑身一僵。
空气中，温度变了。
不是冷，也不是热，而是一种……熟悉感。
就像有人站在背后，呼吸落在颈后。
他缓缓回头。
废墟深处，不知何时立着一道身影。
黑衣，长发，背对着他，手中握着一柄宽厚重剑。
那身形，那姿态，分明就是他自己。
可他知道，那不是他。
那是他一直想成为的——燕十三。
那个创出夺命十三剑、最终为控剑而自刎的绝世剑客。
那人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但林风知道，他在笑。
一种无声的、冰冷的笑。
他想动，却发现双腿像被钉住。
系统提示再次跳出：
【宿主心境稳固，进入规则缓冲期，反噬暂停】
可这一次，他没看提示。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无面之人。
那人抬起剑，剑尖指向他。
林风喉咙发干，手指抠进地面。
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再有规则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