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寒的嘴还在动,声音像从一口深井里爬出来的风,断断续续,却字字扎人。
“你以为……镇住我就够了?”
林风的手指在剑柄上收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习惯性地确认武器还在。他没往后退,也没往前压,只是把重心往下沉了半分,像是怕脚底的石头突然塌了。
那双睁着的眼睛已经没有焦距,可嘴角那抹弧度越来越僵,像是被人用线扯上去的。林风盯着看了两息,忽然扭头看向石门。
门缝里的光变了。
刚才还只是微弱的青白,现在竟开始一明一暗地闪,节奏不快,但和厉寒说话的断句居然对得上。说一个字,亮一下;停一下,光也跟着熄半拍。
林风皱眉。
他不信鬼神,只信系统提示。可这会儿脑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都没蹦出来。这就说明——要么是系统失灵了,要么这东西根本不在它的识别范围内。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蹭过下巴上的胡茬,发出沙沙的响。这动作是他以前送外卖等红灯时养成的习惯,紧张了就摸脸,仿佛这样能把时间搓短点。
“你要是还能搞事,”他低头看着厉寒,“那就再张一次嘴。”
厉寒没再说话。
眼皮颤了颤,像是想闭上,又像是被什么撑住了。胸口起伏得越来越慢,呼吸声细得几乎听不见。
林风不再管他,转身走向石门。
就在他踏出第一步的瞬间,地面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那种晃,更像是某台沉睡多年的机器被人按下了开关,从内部传来的一声“咔”。
石门两侧的刻痕开始发烫,原本斑驳的符文像是被重新描了一遍,一道接一道亮起,顺序杂乱,却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规律。林风脚步一顿,下意识去摸耳朵——那里曾经戴过蓝牙耳机,现在当然什么都没有。
但他总觉得耳边有电流声。
“八百融合点刚花完,你现在给我整这套?”他低声嘀咕,“要开门就痛快点,别跟老式冰箱化霜似的嗡嗡半天。”
话音落下,石门猛地一抖。
“轰”地一声,左右两扇厚重石板同时向内缩进,接着缓缓平移,像是两块被无形之手推开的磨盘。尘土簌簌落下,夹杂着铁锈和陈年香灰的味道,扑了一脸。
林风抬手挡了挡,眯眼往里看。
里面不是黑的。
通道呈斜向下走势,墙面嵌着一圈暗红色的石灯,每盏都亮着,火苗不高,也不跳,安静得不像真火。地面铺的是青灰色石砖,缝隙里长了些浅绿色的苔,踩上去应该滑,但他还没进去。
他回头看了眼厉寒。
那人已经歪倒在地,脸朝下,背上那道符纹印记正在一点点变淡,最后缩成一个小点,消失了。
林风收回视线,迈步跨过门槛。
脚落下的那一刻,背后石门“哐”地合拢,快得像背后有人推了一把。他没回头,也没停下,继续往前走。
三步之后,他忽然伸手摸了下腰间的剑鞘。
刚才那一瞬,他感觉剑身自己震了一下,不是因为碰到什么东西,而是像狗炸毛前的预兆——无端的警觉。
系统依旧沉默。
他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扫视四周。墙上的灯间距一致,七步一盏;地面干净得出奇,明明几十年没人来,却连个脚印都没有。最怪的是空气——不闷,反而有点凉,像是山洞深处那种常年恒温的感觉。
“这地方修得比我家小区地下车库还讲究。”他嘟囔了一句。
又走了十来步,通道开始拐弯,呈缓弧形向左延伸。转过去后,前方出现一个稍宽的空厅,四面墙都是石柜,上面摆着些陶罐、铜匣,封口用的是蜡和布条,看起来像是存放药材或者典籍的地方。
林风停下。
正对着他的墙上,挂着一块木牌,字迹工整:
“非传人不得入内,违者废脉逐出。”
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我都进来了你还贴这个?早干嘛去了?”
话没说完,眼角余光瞥见右侧石柜最底层有个小抽屉,微微凸出一截。
他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推了推。
推不动。
拉了一下,也不动。
“锁了?”他皱眉,掏出随身带的小刀撬了下边缝。咔哒一声,扣开了。
抽屉拉开,里面只有一个巴掌大的铁盒,表面生了层薄锈,但能看出原先刻着一朵云纹。
林风拿出来,掂了掂,轻得很。
他打开盒盖。
里面是一张折叠的黄纸,展开只有四行字:
“若见此笺,请速离。
门未净,魂未散。
十六剑不出鞘,是为护你性命。
——守门人留。”
林风看完,把纸折好放回盒子里,顺手塞进怀里。
“守门人?那你现在在哪儿?”他抬头环顾四周,“退休了还是被裁了?”
没人回答。
他站起身,正要继续往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嗒”。
像是水滴落在石头上。
他猛地转身。
空厅依旧,灯火未动,石柜整齐排列,连灰尘落的位置都没变。
但他刚才明明听到声音了。
他一步步退回通道入口处,贴墙站着,耳朵竖起来。
三息之后,那声音又来了。
“嗒。”
这次更清楚,是从头顶传来的。
林风仰头看去。
石壁顶部有个小小的通风口,拇指粗细,几缕枯草卡在边缘。刚才那声,应该是草叶断裂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正要低头,忽然发现通风口边缘的石粉——是新的。
不是风吹日晒剥落的那种陈旧碎屑,而是刚刚被蹭下来的,边缘还带着潮湿的光泽。
有人最近碰过这里。
他眯起眼,正要细看,怀里的铁盒突然一烫。
不是热,是那种通了电似的震,持续不到半秒就没了。
林风立刻掏出来,打开盖子。
黄纸还在,但原本空白的背面,此刻浮现出几个淡淡的字:
“你进来了。”
墨色很浅,像是被人用手指蘸水写上去的,正在慢慢消失。
林风盯着那几个字,直到它们彻底褪去,才缓缓合上盒子。
他没慌,也没骂,只是把盒子重新塞进怀里,然后抽出长剑,剑尖朝下,轻轻在地上划了一道。
这是标记。
万一待会儿迷路,至少知道来时的方向。
他继续往前走。
通道再次拐弯,坡度变陡。越往里,空气越冷,呼吸时能看见白气。墙壁上的灯也少了,每隔十几步才有一盏,照得人影忽长忽短。
走到一处狭窄段时,他忽然停下。
前方地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横贯整个通道。
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缝,也不是磨损痕迹——那是剑锋划出来的,深度一致,边缘平整。
林风蹲下身,伸手摸了摸。
石面冰凉,但那道痕里有种奇怪的滞涩感,像是吸收了什么。
他收回手,发现指尖沾了点灰白色粉末,闻起来有点像烧过的檀香混合着石灰。
“有人在这里试过剑?”他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摩擦声。
像是布料蹭过石面。
林风没回头,也没动。
他知道,如果真是敌人,刚才那一声就已经暴露了位置;如果不是……那就更没必要急着应对。
他慢慢站直,握紧剑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划痕尽头是一扇矮门,比之前的石门小一半,门上没有锁,只有一道横向的凹槽,形状像一把剑的截面。
林风看着那槽,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举起自己的剑,比了比宽度。
刚好。
他迟疑了一瞬,没把剑插进去,而是用剑尖轻轻碰了下凹槽边缘。
“叮”一声轻响。
门内,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至少三个,错落地由远及近,踩在石砖上,节奏平稳,不急不缓。
林风后退半步,剑横胸前。
门无声开启,露出一条漆黑通道。
一双脚,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