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贴着地面爬行，像一层湿冷的苔藓缓缓蔓延。林风站在原地，剑尖朝下，插进裂缝边缘的土里。他的手还在抖，但没松开剑柄。
他看了眼左边。俞莲舟半跪着，胸口起伏剧烈，额角青筋跳了两下，可那半截剑仍横在身前，没有放下。右边峨眉女侠站得笔直，断刃抵地，指节发白。老者靠在石堆上，拐杖拄着，喘气声粗重，但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谢晓峰闭着眼，手指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却让人觉得他随时能出手。
林风深吸一口气，抬起左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剑气擦地而过，斩在不远处的石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还能动的，出列。”他说。
话音落下，没人立刻回应。过了几秒，俞莲舟撑着地，慢慢站起来。动作很慢，像是骨头被一根根重新接上。他站稳后，冲林风点了点头。
峨眉女侠把断刃从地上拔起，往前走了三步。她的左肩有道裂口，血已经凝住，走路时微微晃了一下，但没停下。
老者咳了一声，用拐杖撑着起身。一条腿拖在地上，但他还是挪到了空地中央。
谢晓峰没动。林风也没叫他。
“五个。”林风数了数，声音低了些，“五个还能站着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裂开，血还没干。十七剑插在地上，剑身微微震颤，像是在提醒他还活着。
“刚才那一波不是结束。”他说，“我们杀的是小兵。真正的敌人还没露面。”
俞莲舟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林风说，“它们不会只派这些废物来送死。后面还有更大的麻烦。”
峨眉女侠冷笑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办？让我们几个伤号冲进去，把人家老窝端了？”
林风没生气。他弯腰，把十七剑拔出来，转身走到她面前，把剑递过去。
“你要是想走，现在就能走。”他说，“没人拦你。你可以回峨眉，也可以去别的地方。等这事完了，江湖上也不会少你一个名字。”
峨眉女侠愣住。
林风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一样。谁不想打，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拦，也不说。”
没人动。
林风收回剑，插回鞘中。“那就听我的。”
他走到中间，环视一圈：“我们现在要做三件事。第一，守住这道裂缝，不让新的东西出来；第二，派人去清剿已经漏进来的残敌；第三，准备应对下一波攻击。”
俞莲舟问：“人手不够。”
“我知道。”林风点头，“所以我们得分组。”
他指向东边：“那边山道窄，适合太极剑法缠斗。俞二侠，你带两个轻伤弟子守东侧，发现敌人就困住，别追，等信号再动手。”
俞莲舟沉吟片刻，点头答应。
“南面是废城。”林风继续说，“墙多路乱，适合藏人。你带两个人，清南区。看到敌人先传讯，别硬拼。”
他看向峨眉女侠。
峨眉女侠眯眼：“我凭什么听你调遣？我又不是你门下。”
林风没说话，转身把十七剑拔出来，用力插进地面。
剑身嗡鸣，震起一圈尘土。
“刚才那一战，你挡了我的剑吗？”他问。
峨眉女侠没答。
“你救了我吗？我救了你吗？”林风声音不高，“你们武当的人替我挡过一刀，你拿断刃替我拦住那个钩手怪。老前辈的拐杖砸碎了一个从背后偷袭的脑袋。谢前辈那一指，差点提前破了那团黑雾。”
他顿了顿：“现在你还分得清谁是谁门下的？”
空气安静了几息。
谢晓峰睁开眼，看了林风一眼，又闭上。“他说得对。”
一句话落下，没人再开口。
林风继续分配：“北坡地势开阔，需要稳守。老前辈经验丰富，您和少林的僧人一起协防。若有异动，立刻敲钟示警。”
老者拄着拐杖，点头：“我懂。”
“我和谢前辈留在这里。”林风说，“主战场不能空。一旦裂缝有变，我们得第一时间反应。”
俞莲舟问：“如果某组遇袭呢？”
“不许擅自救援。”林风语气坚决，“发现敌情，立刻传讯。等我下令，所有人统一行动。谁敢私自脱离岗位，导致防线崩溃，后果自负。”
峨眉女侠皱眉：“那你就是总指挥？”
“我不是。”林风摇头，“我只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你们可以不听，但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能活下来。”
他扫视众人：“同意的，留下。不同意的，现在走。”
依旧没人离开。
林风松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铜牌，递给俞莲舟：“这是信号牌。遇到情况，捏碎它。我会收到感应。”
又拿出两块，分别交给峨眉女侠和老者。
“记住规则：不追、不孤、不乱。发现敌人，报位置，等命令。我们要做的不是杀人，是清场。”
俞莲舟收下铜牌，低声对身边两名弟子交代几句。两人点头，握紧武器，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峨眉女侠检查了下断刃，抬头问：“南区范围大，我怎么确定哪里该查？”
“沿着烧焦的痕迹走。”林风说，“那些黑雾爬过的地方，地面会发黑，石头会碎。顺着这条线找，不会有错。”
老者咳嗽两声：“北坡风大，声音传得远。要不要设暗号？”
“用三声石子敲击。”林风说，“两短一长，代表安全。一短两长，代表发现敌人。三下连响，代表遇袭求援。”
老者点头，把拐杖在地上试敲了三下，节奏准确。
林风看着他们一个个准备就绪，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知道这些人不习惯听令行事。江湖人讲究独来独往，高手更不愿受人节制。但现在，他们没得选。
他也一样。
系统界面依旧灰着，融合点为零，连最基本的感知都恢复不了。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经验、判断，还有这群勉强能站得住的同伴。
“各组准备。”他说，“三十息内出发。行动期间保持距离，互相能看到就行。别挤在一起，也别离太远。”
俞莲舟整理了下衣袖，把半截剑绑牢。两名弟子站到他身后。
峨眉女侠把断刃别在腰间，从怀里掏出一把飞镖，检查了一遍。另外两人是江湖散客，一个背弩，一个持链子锤，看起来经验丰富。
老者拄着拐杖，慢慢走向北坡方向，脚步沉重，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林风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各自准备。
谢晓峰忽然开口：“你安排得很好。”
林风回头。
“但你忘了自己。”谢晓峰说，“你也要战？”
“我不战，谁战？”林风笑了笑，“我是最后一个能站的人。”
谢晓峰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放在膝上，闭上了眼。
林风转身，望向中央的裂缝。黑雾仍在涌动，但比之前弱了些。那具尸体还躺在那里，胸口的大洞没有愈合，符文黯淡，但没消失。
他知道那东西没死。
他也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他抬起手，活动了下手指。伤口还在疼，但他必须握得住剑。
“三十息已到。”他大声说，“出发。”
俞莲舟带队向东，步伐缓慢但稳定。峨眉女侠一行三人朝南而去，身影很快隐入断墙之间。老者拄拐前行，一步步踏上北坡，背影佝偻却不肯弯。
林风站在原地，手按剑柄。
谢晓峰靠在石柱上，呼吸平稳。
风卷着黑雾，在战场上低徊。
林风盯着裂缝，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南面传来两声短促的石子敲击声。
他猛地转头。
那是峨眉女侠的信号。
两短一长——安全。
他刚松了口气，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
脚下的土地传来一丝温热。
他低头看去。
十七剑的剑柄正在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