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的阳光,以一种近乎慈悲的姿态,温柔地洒进3601,却丝毫没能驱散徐晋城内心的那点小郁闷。
他穿着舒适的居家服,端着杯刚泡好的绿茶走出厨房,就看到穿戴整齐、小脸兴奋得发光的慢慢,以及旁边同样兴致勃勃、仿佛要去参加什么盛大派对的李恩菲、唐悠悠和陈美嘉。
“爸爸!”慢慢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宣布,“今天我和欲梦阿姨约好啦,要一起去做好吃的小饼干!今天是girl’s day!没有男生的份哦!”
小丫头说得一本正经,还把“girl’s day”这个词咬得特别清晰,显然是刚学来的。
徐晋城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里。
欲梦?又是她?
而且,他这个亲爹,居然被排除在“girl’s day”之外了?
他挑眉看向李恩菲,用眼神传递着“你搞的鬼?”的质问。
李恩菲赶紧举起双手以示清白,脸上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姐夫,这可真不怪我!是慢慢自己昨天晚上跟欲梦视频的时候约定的!
欲梦说她认识一家特别棒的亲子烘焙坊,慢慢一听就心动了。
放心啦,还有悠悠和美嘉,我们一起去,今天也没有无忧传媒的直播镜头,主要是我记录一下慢慢的快乐时光!”
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表示今天的主角是记录工具,而非直播设备。
确实,今天没有无忧传媒安排的大型直播,只有李恩菲职业病发作,打算随手拍点vlog素材,也算是她在流量狂潮中,试图找回一点最初记录“包租公日常”的那份简单初心。
徐晋城看着女儿期盼的眼神,心里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算了,只要慢慢开心就好。
他蹲下身,揉了揉慢慢的头发:“好,那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注意安全。”
“知道啦爸爸!姨姨们会照顾好我的!”
慢慢踮起脚尖,在徐晋城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欢快地拉着李恩菲和美嘉的手,跟着抱着剧本(她坚持要带去找灵感)的唐悠悠,四个女人(含一个小女孩)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偌大的公寓,瞬间只剩下徐晋城一个人。
难得的清净,却让他忽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他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上,刷着手机。
同城抖音上,各种周末休闲视频扑面而来:网红店打卡、郊野公园露营、密室逃脱……他都兴致缺缺。
直到,他刷到一个定位在郊区某处湖畔的钓鱼博主视频。
视频里,那位博主正上演着“疯狂连杆”的神技,鱼钩抛下去没多久,浮标就猛地被拉入水中,一提竿,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鲫鱼就被拎出了水面,接着第二条、第三条……
鱼护里的鱼越来越多,堪称“爆户”。
博主那压抑着兴奋的解说声,以及鱼儿拍打水面的“啪啪”声,像是有魔力一样,瞬间点燃了徐晋城体内某种沉睡已久的……属于中年男人的原始冲动。
钓鱼!
对啊!怎么把这茬忘了!
远离城市的喧嚣,远离镜头的追踪,远离女人的纷扰,独自一人,一竿一线一世界,享受水边的宁静与等待的乐趣……
当然,如果能像视频里那样爆个户,那就更完美了!
行动派(在偷懒和享受方面)的徐晋城瞬间来了精神。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跃起(这个动作对他来说相当不易),冲进储物间,翻出了他那套落了一层薄灰、但价值不菲的高级渔具包。
检查了一下鱼竿、鱼线、鱼钩、饵料,嗯,齐全!
他毫不犹豫地打开打车软件,呼叫了一辆豪华专车,目的地直指视频上的那个钓鱼点。
今天,他徐晋城,就要告别“沪上第一深情”,暂时回归“黄浦江第一空军司令”的……呃,荣耀岗位?
没错,网友们给他起这个外号可不是空穴来风。
徐晋城热爱钓鱼的心是真的,但钓不上鱼的运气也是铁打的。
十次出钓,九次空军,还有一次可能是钓上来个塑料袋或者破鞋子。
到达地点附近,找到那个据说出了名的钓点,徐晋城熟练地支起钓椅,打开渔具包,调配饵料,打窝,抛竿……一系列动作倒也像模像样。
他选了个树荫下的好位置,戴上墨镜,往钓椅上一靠,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听着风吹芦苇的沙沙声,深吸一口带着水汽和青草味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净化。
什么无忧传媒,什么欲梦,什么实习后妈,统统见鬼去吧!
此刻,他只关心水下的鱼儿给不给面子。
然而,现实是骨感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浮标像定海神针般纹丝不动。
两个小时过去了,水面依旧平静得让人心慌。
徐晋城换了好几种饵料,调整了浮标深度,甚至连窝料都补了一次,那根昂贵的鱼竿,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毫无反应。
“黄浦江第一空军司令”的魔咒,再次显灵。
徐晋城从最初的悠闲自得,渐渐变得有些焦躁。
他摘下墨镜,紧紧盯着那枚红色的浮标,心里默念:动一下,就动一下好不好?哪怕来条小麻将鲫也行啊!
也许是他的诚意(或者怨念)感动了上天,那枚沉寂已久的浮标,突然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点动了一下!
徐晋城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绷紧,眼睛瞪得像铜铃,右手已经悄悄握紧了鱼竿竿柄,身体前倾,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来了!终于来了!
他心中狂喜,准备在浮标下一个清晰下顿的瞬间,果断扬竿刺鱼!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今晚是红烧还是炖汤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只听旁边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猪叫声,紧接着是“扑通!”“扑通!”“扑通!”一连串重物落水的巨响!
一群不知道从哪个农场跑出来的母猪,如同下饺子一般,争先恐后地栽进了徐晋城面前的河道里!
顿时,水花四溅,泥浪翻滚,平静的水面被彻底搅乱,巨大的涟漪一圈圈荡开,直接把徐晋城那点微弱的鱼汛吓到了九霄云外!
徐晋城:“!!!”
他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鱼)飞了,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冲上了头顶!
他猛地站起身,扔掉鱼竿,就要去找那个放猪的混蛋算账!
这他妈是谁干的?!坏老子好事!
就在他怒气值即将爆表,准备化身喷火龙的瞬间,一个极其熟悉、带着夸张戏剧腔调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般,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喂!曾老师!你绝对想不到我刚才看到了什么!简直是世界奇观!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似乎是曾小贤,但打电话的人显然没给对方回答的机会。
那人顿了一下,似乎挂了电话,立刻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喂!关谷!你绝对想不到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太离谱了!哈哈哈哈!” 又是自顾自地说完就挂。
紧接着,第三个电话:“喂!展博!你绝对想不到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你在曾老师旁边,别挂!别挂!这次是真的!我告诉你......是一群母猪!活的!排着队!像接受检阅一样,‘扑通扑通’自己跳进水沟里了!哈哈哈哈哈哈……哎呦我去!”
那人一边捧着肚子狂笑,一边转过身,正好对上了徐晋城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喷出激光的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那人脸上的狂笑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表情僵硬,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丝尴尬。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欸……?晋……晋城?” 吕子乔拿着手机,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个全副武装(渔夫帽、防晒服、钓鱼椅)、但脸色黑得像锅底灰的徐晋城,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这副打扮?”
徐晋城看着吕子乔那张写满了“搞事”二字的脸,再联想到刚才那通挨个打电话炫耀“母猪排队跳入水沟”的聒噪行为,以及那群彻底毁了他钓鱼大业的罪魁祸首母猪……
新仇旧恨(虽然旧恨可能只是吕子乔平时的蹭吃蹭喝)涌上心头。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得可怕:
“吕、子、乔……”
“那、些、猪、是、你、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