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满满一木箱的顶级黄芪，沐添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得有多少？两百斤？三百斤？
他做梦都没想到，郭瞎子手里，竟然藏着这么大一批存货。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药材了，这简直就是一座金山！
“这些，都是我这十几年，从各路放山客手里，一点一点收来的。”郭瞎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得，“他们不识货，把这些当普通的黄芪卖给我。他们不知道，只有长在黑石崖向阳坡，伴着老山参一起长大的黄芪，才有这种品相和药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年，也有不少药商想从我这儿买，出价最高的，给到了十块钱一斤。我都没卖。”
沐添丁心里一紧。十块钱一斤，这在当时，绝对是天价了。如果郭瞎子也开这个价，那这一箱子黄芪，他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大爷……”他刚想开口说价钱的事。
郭瞎子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你那支参，我收下了。这箱黄芪，你拿走。”他缓缓说道。
“啊？”沐添丁愣住了，“大爷，这……这怎么行！您这黄芪太贵重了，我……”
“我说行就行。”郭瞎子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爹当年救我一命，我这条命，比这箱烂木头根值钱。你今天又送来这支老参，算是给我续了命。一命换一命，一参换一箱，咱们两清了。”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沐添丁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两清。郭瞎子这是在用一种江湖人的方式，还他的人情，也是在交他这个朋友。那支五十年口儿的野山参虽然珍贵，但跟这一整箱顶级黄芪比起来，价值上还是差远了。
沐添丁看着炕上那个双目失明，却心如明镜的老人，心里充满了敬意。
他没有再推辞，因为他知道，再推辞，就是看不起对方了。
他站起身，对着郭瞎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郭大爷，这份情，我沐添丁记下了。从今往后，您和妹妹就是我们合作社的亲人。你们的养老、妹妹的上学，我们全包了！开春路一好，我就接你们下山，到村里住新房子！”
“行了，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郭瞎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东西拿走，赶紧滚蛋。看着心烦。”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那张蜡黄的脸上，却分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沐添丁知道，事情成了。
他把那箱黄芪重新盖好，那箱子沉得吓人，他一个人根本搬不动。
“丫头，去，把后院那两只傻狍子叫来。”郭瞎子吩咐道。
小姑娘应了一声，跑到后院，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儿，两只半大的狍子，竟然像两条大狗一样，摇着尾巴跑了进来。
在郭瞎子的指挥下，沐添丁和那两只通人性的狍子，一起用爬犁把那沉重的木箱，拖出了瞎子沟。
站在山坳口，沐添丁回头，看着那间孤零零的小木屋，心里感慨万千。
这次深山之行，他不仅超额完成了黄芪的任务，还收获了一位深不可测的盟友和一笔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财富——那些关于长白山药材的，最古老、最核心的知识。
……
当沐添丁拖着一整箱黄芪回到村里时，整个沐家村都轰动了。
周文海和张二奎他们也刚刚从外面赶回来。
周文海那一路，虽然没在二道白河收到黄芪，却带回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找到了那个“长青林场”，并且见到了林场的负责人和省农科院派驻的技术员。对方一听是省劳模沐添丁的合作社，态度非常热情。他们不仅答应匀出两百斤优质的黄芪卖给合作社，还表示，非常愿意和沐家村合作，进行技术交流。
周文海激动地对沐添丁说：“添丁啊！那个林场，简直就是我们未来的模板！规范化种植，科学管理，数据化分析！我跟他们的技术员聊了半天，真是受益匪浅！他们也对我们那个‘模拟野生’的种植思路非常感兴趣，说等开春了，一定要来我们这儿实地考察！”
而张二奎和沐老三那一路，虽然在松江镇被王大疤瘌抢了先机，但他们“撒豆成兵”的策略也收到了奇效。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好几个山货贩子，偷偷摸摸地把收来的好参，直接送到了沐家村。
一天之内，竟然也收到了十几支二十年口儿以上的林下参。
三路人马，三路皆是捷报！
合作社的办公室里，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桌子上，一边是赵老蔫和各路贩子送来的，总共二十多支品相上乘的林下参。另一边，是郭瞎子那一整箱顶级野生黄芪，和周文海从长青林场拉回来的两百斤优质种植黄芪。
“够了！完全够了！”老支书激动得直拍桌子，“山参，咱们现在有二十多支，质量还都超标！黄芪，这加起来得有四五百斤了吧？别说一百斤，县里要多少我们有多少！”
“他娘的，看谁还敢小瞧咱们沐家村！”张二奎兴奋地喊道。
沐添丁看着眼前这丰硕的战果，心里也充满了成就感。但他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把郭瞎子的那箱顶级野生黄芪，单独封存了起来。
“周工，你从长青林场拉回来的那两百斤黄芪，品质怎么样？”沐添丁问道。
周文海立刻说：“相当不错！虽然药性比不上郭大爷的这些野生货，但品相好，有效成分含量也很高，绝对能评上‘顶级’。用来交任务，绰绰有余。”
“好！”沐添丁当即拍板，“那咱们就用长青林场的黄芪，和收来的这二十多支参，去县里交任务！”
“那郭大爷的这些呢？”张二奎不解地问。
“这些，是咱们合作社的镇社之宝，是咱们的战略储备！”沐添丁的眼睛里闪着精光，“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以后，咱们跟霍氏集团谈合作，跟省里的大药厂谈生意，这就是咱们最大的底牌！”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对沐添丁的深谋远虑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二天一早，沐添丁亲自押着车，带着周文海和张二奎，用手扶拖拉机，拉着一箱山参和两大麻袋黄芪，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县城。
当他们把东西抬进县委大院时，正好撞见了闻讯赶来的县委办公室王主任，以及他身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红旗岭的王大疤瘌。
王大疤瘌看到沐添丁他们拉来的东西，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哟，沐劳模，你们也来交任务啊？”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样？凑齐了吗？别是拿些烂木头根子来糊弄县领导吧？”
他身后，也停着一辆卡车，车上同样装着几个麻袋。看样子，他也收了不少货。
沐添丁懒得跟他废话，只是对王主任说：“王主任，幸不辱命。您要的五十支二十年以上的林下参，一百斤顶级野生黄芪，我们准备好了。请您和领导们验收。”
“哦？准备好了？”王主任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沐添丁效率这么高。
“王主任，您可别被他骗了！”王大疤瘌在一旁煽风点火，“这小子满嘴跑火车！我昨天把附近几个镇子都扫了一遍，二十年口儿的参，总共也就收到三十来支。他上哪儿弄五十支去？至于那顶级的黄芪，更是凤毛麟角，他能凑出十斤就不错了！”
王主任闻言，也有些怀疑地看向沐添丁。
沐添丁不说话，只是对周文海使了个眼色。
周文海会意，上前一步，打开了那口装山参的木箱。
箱子一打开，一股浓郁的参香瞬间四散开来。只见箱子里，用红布和棉花仔细隔开，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二十五支粗壮的林下参，每一支都品相不凡。
“王主任，您请看。”周文海拿起一支，递了过去，“这是二十二年口儿的。”他又拿起一支，“这支，二十五年。”
他一支一支地介绍，每一支都清清楚楚地说出了年份。
王主任虽然不懂，但光看那品相，闻那香味，就知道是好东西。
王大疤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冲上前，难以置信地看着箱子里的参，嘴里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老板，我们只完成了五十支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你的了。”沐添丁淡淡地说道。
这话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王大疤瘌的脸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沐添丁又让张二奎解开了那两个装黄芪的麻袋。
金黄粗壮的黄芪，哗啦啦地倒在了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周文海随手拿起几根，用力折断，露出了里面清晰的“菊花心”和金黄色的断面。
“王主任，您看这切面，这色泽。这两百斤黄芪，都是从省林业厅直属的长青林场调拨过来的，每一根，都符合顶级标准。”
“两……两百斤？”王主任和王大疤瘌，同时惊呼出声。
王大疤瘌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煞白。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大价钱，也才收到不到五十斤的黄芪，而且品质参差不齐。
沐添丁这一出手，直接就是两百斤顶级货！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碾压！彻彻底底的碾压！
王主任看着堆成小山的黄芪，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王大疤瘌，再看向一脸平静的沐添丁，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乃至整个县委，都严重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的省劳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