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西的冬天其实根本不算冷,但是对于时明玺而言,这个季节格外的难熬。
他的身体,如同窗外那些风中瑟缩的枯枝,随着气温的骤降,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凋谢”。
那份蛰伏已久的病变,因前几个月秦也被绑架事件所带来的恐惧、暴怒和担心,加速了。
他变得异常畏寒,即使小院的供暖系统早已调到最高,壁炉里的火焰日夜不熄,他依旧常常感到一股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需要穿着内里貂皮做的中山装,腿上还要盖着厚厚的毛毯。
精力也大不如前,容易疲惫,过去能连续工作十多个小时不见倦色,如今处理几份重要文件后,便需要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许久。
秦也热的在家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裙,或者是一套宽松舒适的棉麻套装,或者全是卡通人物的全棉薄款睡衣。
他裹着厚厚的羊绒毯,陷在宽大的沙发里,他看着秦也轻盈地在他眼前走动,她那饱满的、充满生命力的年轻身体。
这样的对比,让他感觉自己像个暮气沉沉的老年人,被时光和疾病困在原地。
移植手术已经不算是很罕见的手术了,为什么他还是等不到匹配的心源……
绑架案后,秦也回去拍完了最后的戏份,自此就推掉了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小院。
他开始担心,自己给不了她长久的陪伴了。
他该做些什么,才能保证秦也的未来,肆意快乐不要有任何烦恼呢……
冬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小院的客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室内暖意融融,秦也正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摆弄着茶几上新送来的冬青寻找合适的位置插入瓶中。
又快过年了。
忽然,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闹声由远及近,从小院外的巷子里传来。是几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追逐着跑了过去。
充满活力的叫喊声里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雀跃。
他闻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听着笑声逐渐弱下去,消失在耳朵里。
他的视线,慢慢转回到秦也身上。
阳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脖颈和专注的侧脸,那件丝质的浅灰色家居服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不化妆的秦也,带着学生气,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一种无比柔软的情绪,击中了时明玺。
他看着她,想到了他们的女儿。
时昑。
她如今也正是这样活泼好动的年纪。那个他们从未陪伴,甚至秦也至今都回避提及的孩子。
几乎是未经思考地,脱口而出叫她的名字,“秦也。”
秦也闻声转过头,手里还拿着那支冬青,眼中带着询问。
时明玺迎着她的目光,用一种尽量平静、却依旧掩不住一丝紧绷的语气,轻声问道:“你想不想……见一见女儿?”
这句话问得突然,甚至有些没头没尾。
秦也脸上的神情明显怔住了,她看着时明玺,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客厅里只剩下壁炉木柴燃烧的细微噼啪声,时明玺这个问题,问的不仅仅是想不想见孩子,更是在问秦也,是否愿意直面那段被刻意尘封的过去,是否愿意重新接纳这个小生命,进入她未来的生活。
这件事,在她心里盘根错节,缠绕着太多的愧疚、逃避和无法言说的痛楚。
那个孩子,时昑,是她人生中最矛盾的印记。
被她试图亲手杀死的孩子活下来了。
她要救时明玺,这依旧是她如今清晰而坚定的目标。
无论时明玺如何反对,她都会想办法做到。而且他拦不住她的,愿意帮她做这件事情的人太多了。
如果与孩子建立了联系,亲情和母爱是否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可现在,时明玺突然把这个问题摆在了她面前。
带着一丝悲凉的诱惑力。
她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