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关上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老夫子已经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走。大番薯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小跑着跟上。
“刚才那一下……是不是我太用力了?”他喘着气问。
“你卡在窗框上像块塞门的破布。”老夫子头也不回,“但最后看到的内容对了。”
两人穿过安静的办公区,灯光还没全亮,只有几台电脑屏幕闪着待机的微光。他们没回工位,而是绕到财务部后侧的小会议室门口——那里是老赵每天必经之路。
“接下来怎么办?”大番薯压低声音,“要不要去翻那个抽屉?”
“他已经动过合同,现在再去翻,等于在他眼皮底下偷钥匙。”老夫子盯着手表,“我们得让他自己把证据再拿出来。”
话音刚落,电梯“叮”地一声开了。
老赵穿着熨得笔挺的衬衫走出来,手里捏着一份文件夹,脚步匆匆。他今天格外精神,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连皮鞋都反着光。
“坏了,他要上报数据!”大番薯一拍大腿。
老夫子眼神一紧——那份文件夹封面印着“q3成本复核终稿”,正是昨天被咖啡泼过的那一类报表。如果这份文件送到老板手里,所有篡改痕迹都会被当作“已审批”归档,再难追查。
“拦住他。”老夫子低声说。
“啊?我?”大番薯瞪眼,“我又不是专业特工!”
“你现在就是临时阻击手。”老夫子推了他一把,“记住,别太聪明,越笨越好。”
大番薯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墙。等他稳住身子,老赵已经走到拐角。
他深吸一口气,拎起手里的早餐袋,迈步迎上去。
距离还有两米,他故意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油条从袋子里飞出去,一条砸在老赵裤脚上,油渍顿时晕开一片。
“哎哟!”老赵猛地跳开,“你走路长没长眼睛?”
“对不起赵哥!真对不起!”大番薯慌忙弯腰去擦,手忙脚乱中胳膊一甩,正撞上老赵端着的咖啡杯。
“啪!”
杯子落地,褐色液体泼洒而出,全浇在那份文件夹上。纸张瞬间吸饱了咖啡,边缘卷曲发黑。
“你是不是存心的!”老赵脸色铁青,一把推开大番薯,抢着去抢救文件。
可越急越乱。他想把纸页分开,结果手指沾了咖啡,反而把墨迹蹭得到处都是。其中一页原本被打印内容遮住的小字,在液体渗透下慢慢浮现出来:
**修改日期:2023.10.17(原定提交日:2023.09.28)**
老夫子不动声色地靠近,瞥了一眼就记住了位置。
他转头对旁边刚来上班的小李说:“这报表不是上周就该交了吗?怎么还有新日期?”
小李凑过来一看,也愣了:“咦,这修改时间比初版晚了半个月……按流程不该这么操作啊。”
“没什么!”老赵猛地合上文件夹,抱在怀里,“内部调整而已,你们少管闲事!”
他说完就要走,却被大番薯一把拉住袖子。
“赵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番薯一脸懊悔,“昨晚喝多了,今早一直腿软……”
老赵甩手挣脱:“喝多了?你手里拎的是豆浆油条吧!”
“那是……为了醒酒……”大番薯脸涨得通红,结巴得更厉害了,“我……我还喝了三瓶藿香正气水……现在胃里都在冒泡……”
周围几个陆续到岗的同事忍不住笑出声。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喝成这样?”有人打趣。
“我不是贪杯……是邻居结婚,推不掉……敬了八轮白酒……最后一轮是药酒……据说壮阳的……”
笑声更大了。
老赵气得太阳穴直跳:“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了整我?一个装傻,一个装醉,是不是想让我在这儿出丑?”
“谁敢啊!”大番薯委屈得快哭了,“我要是有这脑子,还能把自己卡在窗户上半个钟头?”
这句话一出,连原本严肃的小李都绷不住了。
老夫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随即正色道:“赵哥,这文件湿成这样,送去给老板也不合适吧?不如先复印一份干净的?”
“不用你操心!”老赵抱着文件就往复印机方向走,脚步却明显加快。
老夫子立刻跟上,顺手按下复印键。
“我自己来!”老赵伸手要抢。
“您手上都是咖啡,碰机器会坏的。”老夫子一边说,一边快速翻页,将那张暴露修改日期的纸放进扫描口。
“嘀”的一声,复印件从出口滑出。
老夫子顺势抽出,塞进自己文件夹里。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好了,您的原件也晾得差不多了。”他把湿漉漉的文件夹递回去,语气平静,“不过建议还是补个说明,毕竟日期对不上,财务那边容易误会。”
老赵接过文件,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句话没说,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大番薯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墙边椅子上。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会当场打我。”
“他要是动手,倒还好办。”老夫子翻开文件夹,盯着那份复印件,“但他选择忍下来,说明心里有鬼。”
“那上面写的啥?‘修改日期’?”大番薯凑过来,“这个很重要吗?”
“重要到能让他睡不着觉。”老夫子指着那行字,“原定九月二十八交的报表,十月十七才改,整整晚了十九天。可系统记录显示,它九月三十就上传了。也就是说——有人用旧文件顶包,事后偷偷替换内容。”
大番薯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他是先交假的,再改真的?”
“不,是先交真的,再改成假的。”老夫子冷笑,“真正的数据可能早就被调过,这份‘复核终稿’才是用来洗白的工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拿去告他?”
“告什么?说我们靠一杯咖啡发现了真相?”老夫子收起复印件,“现在只是拿到了一块拼图。要想让整幅画显形,还得看他下一步怎么走。”
正说着,保洁阿姨推着拖车经过。
她看了眼地上未擦净的咖啡渍,嘟囔了一句:“又是老赵,每次急匆匆的,连杯子都不捡。”
老夫子忽然抬头:“王姨,您早上是不是看见他进过会计室?”
保洁阿姨停下拖把:“你是说七点前?看见了,他还让我别动门口那盆绿萝,说下面压着重要文件。”
“绿萝?”大番薯挠头,“办公室放花还能压文件?”
“那盆是假的。”老夫子眼神一闪,“底座是空心的。”
他站起身,把复印件仔细折好放进内袋。
“走,去打印两张空白报销单。”
“又要干嘛?”大番薯懵了。
“既然他喜欢藏东西,”老夫子淡淡道,“我们就帮他‘不小心’丢点东西。”
他走向打印机,脚步平稳。
身后,那张被咖啡浸染的原件还躺在复印机旁,墨迹继续向外蔓延,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
大番薯看着那份文件,忽然小声嘀咕:“你说……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哪天也被别人用一杯茶、一根油条给算计了?”
老夫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会。”他说,“因为他们没有你这么笨的搭档。”
大番薯咧嘴笑了。
下一秒,他踩到地上的咖啡渍,整个人往后一仰,手肘撞上了打印机。
“哗啦——”
一叠刚打出的纸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