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收回目光，窗外那道被阳光晒得发白的纸页早已不再重要。他转回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市场部那边传来一阵笑声，夹杂着新来的实习生帮工整理文件的声音。那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戴着眼镜，说话轻声细语，连弯腰捡笔都带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劲儿。
大番薯端着半盒凉透的点心路过，瞅了一眼，嘀咕：“这新人挺勤快啊，比我还早到十分钟。”
老夫子没接话，只是盯着那人从打印区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叠刚复印完的资料，脚步不快不慢，路线却恰好绕过了监控死角。
金手指悄无声息地弹出一行字：【指纹未登记，出入记录异常，连续三日接近核心数据打印节点】。
老夫子眼皮都没眨一下，招手把大番薯叫过来：“明天开始，你每天给那位实习生送点吃的。”
大番薯一愣：“啊？我？送零食？我又不是行政。”
“你最合适。”老夫子语气平静，“你看起来人畜无害，还自带‘憨厚可信’光环。他要是拒绝一个胖同事的热情，反而可疑。”
大番薯挠头：“可我做的饼干上次把合作方代表吃进医院……”
“那是特例。”老夫子打断，“这次不用你动手，楼下便利店买现成的，包装别拆，亲手交到他手上，记得笑着说‘欢迎加入大家庭’。”
“这么正式？”大番薯瞪眼。
“越自然越好。”老夫子靠回椅子，“记住，一定要亲手交。他要是推辞，你就说‘不吃就是看不起我们部门团结精神’。”
大番薯恍然大悟：“哦——这是心理战术！用友情绑架防线！”
“差不多。”老夫子点头，“就当你是来暖场的吉祥物。”
第二天上午九点十七分，大番薯准时出现在市场部茶水间门口，怀里抱着一袋草莓蛋糕卷。
“哎哟小张！”他嗓门洪亮，“新来的吧？来，尝尝，咱们部门的传统——新人入职三天内必须被投喂一次！”
被称作小张的实习生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礼貌笑容：“谢谢哥，真不用了，我早餐才吃过。”
“客气啥！”大番薯不由分说塞进他手里，“拿着！不然我今天KpI完不成！”
小张只好接过，指尖在包装袋上顿了半秒，才放进抽屉。
第三天，是蓝莓慕斯。
第四天，是巧克力曲奇。
每一次，大番薯都笑得像个过节的大叔，一边递零食一边打听人家家乡、饮食习惯、有没有对象。小张应对得体，态度温和，但每次接过零食后，都会迅速把袋子塞进随身背包，动作隐蔽却不熟练。
直到第五天早上十点零三分。
老夫子正翻着报表，金手指突然震动了一下。
【检测到微型存储设备，藏于零食袋夹层，信号微弱但持续】
他放下笔，拿起手机，给秦先生发了个消息：“十一点，市场部公共电脑前集合，带U盘。”
然后拨通内线：“小李，帮我调一台没联网的旧电脑，放会议室旁的临时办公区，现在就要。”
安排完，他起身走到茶水间，正好撞见大番薯愁眉苦脸地拎着最后一袋奶油泡芙回来。
“咋了？”老夫子问。
“他今天说减肥，不肯收。”大番薯叹气，“我都快感动哭了，他还跟我讲健康生活理念。”
“没关系。”老夫子拍拍他肩膀，“任务完成了。”
“啊？我啥也没干啊。”
“你干得漂亮。”老夫子低声说，“他越是装模作样地推辞，越说明心里有鬼。真清白的人，不会对一块蛋糕这么警惕。”
大番薯眼睛慢慢睁大：“所以……我不是来送吃的，我是来当诱饵的？”
“准确地说，你是钓鱼竿上的红蚯蚓。”老夫子点头，“而且是最招鱼喜欢的那种。”
十一时整，市场部十几号人正准备开周例会。
老夫子站在临时办公区门口，扬声说：“各位先别急着进会议室，有个小插曲——刚才收到匿名举报，说有人试图通过非正规渠道获取公司资料。为澄清事实，我们做个简单演示。”
众人面面相觑。
秦先生抱着一台旧电脑走出来，插上电源。老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U盘，正是替换过的那个。
“这是我们昨天从某位实习生的零食袋里发现的。”他说得风轻云淡，“还没查内容，但既然来了，不如大家一起看看？”
全场安静。
小张坐在后排，脸色变了变，手指悄悄摸向背包拉链。
老夫子将U盘插入接口。
投影屏一闪，跳出一个文件夹，标题赫然写着：
**《老赵家族企业—技术窃取行动计划表》**
下面列着详细条目：
- 目标部门：市场部
- 核心文件：客户数据库V3.2、年度推广预算模型
- 接头方式：每周五下午三点，园区东门快递柜
- 报酬：每份文件五千，成功跳槽奖励十万
会议室瞬间炸了锅。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直接站起来拍照，还有人指着小张喊：“是不是他？”
小张猛地起身，转身就往门口冲。
门外，秦先生早就背着手站着，像等朋友聊天似的。
眼看人要撞上来，他不慌不忙开口：“哎，鞋带松了。”
小张本能低头。
就是这一瞬的迟滞，秦先生侧身一步卡住通道，双手稳稳架住对方胳膊：“别紧张，咱们谈谈。”
“我没拿东西！”小张挣扎，“你们不能随便搜包！”
“没人说你拿了。”老夫子走过来，语气轻松，“但我们能证明，你收到了不该收的东西。比如——这个？”
他举起密封袋，里面正是那个夹着U盘的零食包装。
小张嘴唇哆嗦，还想辩解，保安已经赶到，迅速控制住人。
人群骚动中，老夫子对市场部主管说：“这事交法务和安保处理，你们继续开会。刚才那段视频也请保存好，说不定以后能当反间谍培训教材。”
主管连连点头，脸上又是震惊又是后怕。
散场后，大番薯追上来，满脸兴奋：“老夫子，你太神了！连U盘都能预判？”
“我不预判。”老夫子摇头，“我只是知道，贪便宜的人总会留下痕迹。他敢接你的零食，就说明他觉得自己能掌控局面。可他忘了——真正危险的不是U盘，是你这张嘴。”
“我？”大番薯指自己鼻子。
“你天天嚷嚷‘部门讲人情’，让他误以为这里管理松散。”老夫子淡淡道，“一个自以为有机可乘的人，最容易暴露。”
秦先生走过来，把手里的笔录本合上：“人已移交，背包里还有两张未使用的空白U盘，和一张东门快递柜的取件码。”
“看来是计划已久。”老夫子冷笑，“可惜对手换了，节奏没跟上。”
大番薯忽然想起什么：“那你让我送的那些零食……岂不是都成了作案工具？”
“没错。”老夫子点头，“建议你以后写回忆录，标题就叫《论一名点心员如何摧毁商业间谍网》。”
“那不得加钱？”大番薯咧嘴，“至少给我涨五百伙食补贴！”
“你可以去财务申请。”老夫子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位。
临走前，他顺手把真正的U盘放进保险柜，锁好。
然后对着大番薯说：“明天起，换人送零食。”
“还送？”大番薯惊讶。
“送。”老夫子嘴角微扬，“这次送到设施部，老赵同志办公室门口。就说——咱们公司，不分部门，只分敌我。”
大番薯愣了两秒，忽然嘿嘿笑起来：“我懂了！这是反击信号！”
“不。”老夫子纠正，“这是问候。”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新的名单，放在最上面的文件夹里。
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那份刚打印好的《员工异动监测表》上，纸页边缘微微翘起，像一只即将展翅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