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的账号在屏幕上停了三秒，随即断开连接。老夫子盯着那行“已登出”的提示，手指在键盘边缘轻轻敲了一下，像在打节拍，又像在等什么人踩点进场。
他合上笔记本，起身时顺手把椅子往里推了半寸，动作不大，但足够让旁边工位的人觉得这人今天格外精神。
大番薯正趴在茶水间的桌子上啃包子，腮帮子鼓得像塞了颗鸡蛋。老夫子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这姿势再低点，口水就要流进咖啡机了。”
大番薯猛地抬头，包子渣掉了一桌，“哎哟！我正思考人生呢！”
“思考人生还带着韭菜味？”老夫子皱眉，“走，陪我去技术部一趟，有个接口参数对不上，得找人问问。”
“啊？我又不懂技术。”大番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三两口吞完包子就跟着往外走，边走边拍裤子上的碎屑，“你说问谁？不会是那个从不抬头的林什么吧？上次开会我还以为他睡着了。”
“就是他。”老夫子脚步不停，“你记不记得，老赵之前夸过他一次？说项目能交全靠他加班。”
“哦对！”大番薯一拍大腿，“那时候他还站起来鞠了个躬，差点撞到投影仪！”
两人一路闲扯着进了技术部走廊。林哲的工位在角落，背靠墙，面朝通道，位置偏，但视野好。更巧的是，头顶的摄像头刚好被一根通风管挡住半个角度，拍不到他起身后的前两步路。
老夫子故意提高嗓门：“你说这接口，明明文档写的是八针，实物却是七孔，是不是厂家偷工减料？”
大番薯立刻接戏：“肯定啊！要不就是设计图被人改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吵，声音不小，引得几个同事侧目。经过林哲工位时，老夫子放慢脚步，眼角一扫——人不在。
但桌上手机还在，屏幕朝下扣着，充电线插着，尾端微微晃动，像是刚被人匆忙放下。
“人呢？”大番薯小声问。
老夫子没答，只抬手看了看表。九点十七分。
两人继续往前走，拐了个弯，老夫子突然停下：“等等，我忘带笔记本了。”
“那你回去拿呗。”
“你跟我一起回，不然待会你又说我甩锅给你。”
大番薯一脸无奈，只好跟着折返。路过林哲座位时，那人正好从楼梯口回来，手里没拿东西，走路却有点僵，肩膀耸得高，像是怕被人看见脸。
他进门时特意侧身，避开摄像头正对的方向。
老夫子拉着大番薯从另一侧绕过去，在离林哲工位五米远的地方停下，假装翻包找东西。
“看见没？”他低声说。
“看见啥？”
“他刚才下去，连打卡记录都没有。楼梯间不刷卡，但他上去的时候，系统日志显示他登录了数据库——就在三分钟前。”
大番薯瞪眼：“这么准？”
“不是我准，是他蠢。”老夫子冷笑，“以为换个地方上线就安全了？数据可不会撒谎。”
正说着，林哲突然抬头望过来。目光撞上的一瞬，老夫子已经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大番薯则张着嘴，一脸“我在发呆别理我”的表情。
林哲收回视线，手指快速在手机上点了两下，然后锁屏，塞进裤兜。
“他在传消息。”老夫子收起本子，“走，咱们在这儿多待会儿，看看他还能玩几趟。”
接下来半小时，两人就杵在技术部外区，一会儿讨论接口协议，一会儿争论电源模块电压，反正话题一个接一个，就是不走。
林哲又起身了一次，还是走楼梯，还是绕摄像头。
老夫子默默记下时间：九点五十二分。
“两次间隔三十五分钟。”他摸出笔，在本子上画了条线，“规律出来了。”
“啥规律？”大番薯凑过来看。
“每次他下去，系统就动一下。这不是巧合，是配合。”
“那咱现在就去抓现行？”
“不行。”老夫子摇头，“我们现在进去，等于告诉他‘我们知道’。他一旦换方式，后面就难跟了。”
“那咋办？总不能一直在这儿站桩吧？我腿都麻了。”
话音未落，大番薯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一扑，手肘正撞在旁边文件室半开的门框上。哗啦一声，一摞刚归档的纸质报表从架子上翻下来，砸在地上散了一地。
整个技术部瞬间安静。
林哲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来。
老夫子反应极快，立刻吼道：“大番薯！你能不能长点脑子？这是财务要的季度汇总，弄丢了你赔得起吗？”
大番薯缩着脖子蹲下：“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想扶一下门……”
“扶门能扶出个山崩？”老夫子一边骂一边蹲下帮忙捡，手指飞快掠过纸堆——最底下那张报表夹着个银色U盘，接口朝内，藏得巧妙。
他不动声色地记住了位置，嘴里继续训：“你知不知道这些数据要核三个月？要是少一页，整个流程重来！”
周围几个同事也过来帮忙，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人笑，有人叹气，还有人说“大番薯真是行走的灾星”。
林哲站在原地看了几秒，见没人注意他，才慢慢转回去，但肩膀明显放松了些。
危机解除。
老夫子把最后一叠文件递给人事助理，拍拍手站起来，顺手在大番薯脑门上弹了一下：“下次站稳了再动。”
“疼！”大番薯捂头，“我这不是配合你演嘛！谁知道这门这么脆！”
“配合？”老夫子挑眉，“你那是本能反应吧？碰巧帮了忙而已。”
两人回到自己工区，老夫子立刻打开笔记本，翻出一张草图，标上两个时间点和行动路径。
“他两次出门，都是走东侧楼梯，避开主监控，上下各三分钟，回来马上操作手机或电脑。这不是查资料，是交接。”
大番薯扒在桌边看：“那U盘呢？是不是他留下的？”
“不清楚。”老夫子摇头，“但能确定一点——那叠文件本来是整齐的，U盘不该在里面。有人临时塞进去，还没来得及取走。”
“谁？”
“要么是他，要么是别人。但现在，他已经知道我们在这片晃悠，如果今晚U盘不见了，那就说明——他警觉了。”
“那咱们今晚偷偷回来？”
“不急。”老夫子合上本子，“先让他以为这事过去了。你现在去把那份《设备采购清单》复印件送一趟财务，顺便绕技术部门口走一圈，表现得跟平常一样。”
“让我去当诱饵？”
“你是天然屏障。”老夫子拍拍他肩，“谁怀疑一个能把包子吃到耳朵里的人都信不过？”
大番薯翻白眼，但还是拿了文件走了。
办公室渐渐恢复平静。老夫子坐在位置上，手指轻敲桌面，节奏不快，却一下不乱。
十一点四十分，他起身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回来时路过保洁推车，顺手把一张便签纸压在了清洁布下面——上面写着一行字：“午休后检查文件室角落摄像头回放”。
他知道，真正的盯梢不是一直盯着，而是让对方以为没人盯。
下午一点二十分，林哲第三次离开座位。
这次他没走楼梯，而是去了洗手间。
老夫子看了一眼监控小窗，发现洗手间外的走廊摄像头在那一刻突然黑了两秒，重启后画面恢复正常。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开始升级了。”
两点零七分，大番薯晃回来，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跑了三趟财务，没人搭理我。倒是技术部新来的实习生问我，是不是在追他们组的谁。”
“你怎么说？”
“我说我有心上人了，是食堂阿姨家的猫。”
老夫子笑了：“挺好，继续保持这种智商水平，没人会防你。”
他打开邮箱，调出一份排班表，把林哲的名字圈出来，旁边标注：每日异常外出≥2次，偏好非登记通道，行为模式趋于固化。
“他以为自己藏得好。”老夫子低声说，“其实每一步都在暴露节奏。”
大番薯歪头看：“下一步干嘛？拆他电脑？”
“不。”老夫子关掉页面，“下一步，让他觉得安全。”
他拿出手机，给行政发了条消息：“建议加强公共区域卫生巡查，尤其是文件室周边，最近纸张堆放混乱，易引发安全隐患。”
消息发出后，他靠回椅背，看着窗外。
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键盘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光痕。
就在这时，他的笔记本屏幕闪了一下。
一条系统提醒跳出来：【检测到未知存储设备接入——文件室终端，持续时间48秒】
老夫子瞳孔微缩。
他缓缓坐直，手指移到触控板上，点击进入内部日志查询界面。
页面加载中，进度条缓慢推进。
大番薯凑过来：“咋了？”
老夫子没说话，只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安静。
屏幕上的记录逐渐显现——
下午两点十三分，文件室终端开机；
两点十四分，插入U盘；
两点十四分三十六秒，执行文件导出命令；
目标目录：\\\\Server\\project_backup\\temp\\q2_Audit_Logs.zip
老夫子盯着那串路径，呼吸几乎静止。
那个U盘，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