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番薯坐在会议室前排，手里捏着一支笔，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屋里人还没到齐，几个年轻员工陆续走进来，有的抱着笔记本，有的边走边喝豆浆。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八点零七分。
门被推开，最后一个人进来，是小林。他冲大番薯点了点头，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人都齐了。大番薯站起来，把投影打开。屏幕上跳出一张图，标题写着“三年成长路径”。
“昨天晚上，陈小姐带队把跨境联测搞定了。”他说，“客户当场答应扩大试点范围。技术组那帮人到现在还在机房盯着数据流。”
底下有人笑了。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小声说：“听说小林主操作，手都没抖。”
大番薯也笑了一下，接着说：“但我们不能光靠一个项目撑着。也不能指望每次都有人站出来救场。咱们得有自己的节奏。”
他点了下遥控器，画面切换成一张组织结构图，中间标着“传承计划”四个字。
“从今天开始，这不再是个口号。公司要正式推这个事，你们每个人都是关键。”
台下安静了几秒。有人低头翻本子，有人抬头盯着屏幕。
“我知道有些人心里打鼓。”大番薯看着后排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生，“你是不是想问，我们真能扛起来？”
那人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也不确定。”大番薯说，“但我确定一点——现在不练，以后更没机会。等哪天老夫子真退休了，总不能让他拎着锅碗瓢盆回来救火吧？”
屋里哄地一声全笑了。
笑声落下去后，大番薯正了正身子：“接下来，我会给你们每人一份个人发展路线。什么时候该学什么技术，参与什么项目，轮岗去哪个部门，都写清楚了。不是为了选接班人，是为了让每个人都变成不可替代的一环。”
他顿了顿：“这不是提拔令，是责任书。”
这时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几位高层鱼贯而入，总经理走在最后，手里拿着文件夹。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总经理摆摆手：“坐着吧。今天我是来听的，也是来表态的。”
他在第二排坐下，其他人跟着落座。
“以前我们总觉得人才这事急不来。”总经理开口，“但现在看，不推一把，就永远没人敢往前迈。”
他看向大番薯：“你说的这个计划，我和几位董事讨论过。从本月起，正式纳入公司战略框架。资源会优先倾斜，预算也会单独列支。”
台下有人睁大了眼。
“这意味着什么？”总经理继续说，“意味着你们不再是‘潜在’接班人。你们已经是公司未来的组成部分。谁表现好，谁就有更多话语权。”
他说完，转向大番薯：“接下来交给你。”
大番薯点头，重新站到前面。
“现在请大家拿出纸笔。”他说，“写下一句话——你想在未来三年里，成为什么样的人，或者做成什么事。不用长篇大论，就一句。”
屋里响起翻包、撕纸的声音。
五分钟后，大番薯收上来一叠纸条。他没看内容，直接走到后面的白板前，一张张贴上去。
“我愿深耕算法底层。”
“我要做出让用户主动分享的产品。”
“我想带出一支能打硬仗的团队。”
“我不再做执行者，要做问题发现者。”
最后一张贴好，整面墙都被填满了。
大番薯退后两步，看着那些字。
“这些话，不是写给我看的。”他说，“是写给你们自己看的。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我们会重新站在这里，看看当初写的有没有做到。”
屋里的气氛变了。不再是开会的感觉，倒像是某种仪式刚结束。
有个短发女生举手：“大番薯，那如果我们中途犯错了呢？比如像之前……差点走人那种情况。”
大番薯看着她：“谁都会错。但只要愿意回来，位置就一直留着。重要的是，你得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
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总经理站起来，走到白板前看了看那些纸条。他指着其中一条：“这条是谁写的？‘我想让技术为普通人服务’。”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举手。
“我记得你。”总经理说，“上个月你在用户反馈会上提的那个无障碍功能建议，我已经批了开发名额。下周就能立项。”
那人眼睛一下子亮了。
“别觉得高层看不见你们的努力。”总经理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每一个声音都能被听见。”
会议快结束时，大番薯拿出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青年骨干轮岗计划试行方案”。
“第一批名单下周公布。”他说，“每人在不同部门待三个月，全程跟踪项目闭环。做得好的，年底直接进高管旁听会。”
底下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还有件事。”大番薯补充，“从这周起，每月第一个周五定为‘传承日’。那天所有常规会议取消，只做两件事：一是新人汇报成长进度，二是老员工分享踩过的坑。”
“谁不来，扣奖金？”有人开玩笑。
“不来？”大番薯咧嘴一笑，“那你就错过听秦先生讲当年怎么把服务器烧冒烟的故事了。”
全场又是一阵笑。
散会前，大番薯最后说了句：“昨天陈小姐守到晚上八点多，等第一波数据回来才走。今天我们坐在这儿，不是因为她打了胜仗，而是因为我们不能再让她一个人扛。”
他扫视一圈：“接下来的仗，我们一起打。”
人群起身收拾东西时，大番薯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墙上那一排纸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
总经理走过来，拍了下他肩膀：“你搞得不错。”
“还不是靠您支持。”大番薯笑着说。
“不是支持你。”总经理摇头，“是支持他们。”他指了指正在往外走的年轻人，“公司能不能走下去，看的就是这些人敢不敢接。”
两人并肩走出会议室。
走廊灯光明亮，前方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
“对了。”总经理忽然停下脚步，“老夫子刚才打电话来，说他捐了一笔钱，专门用来奖励年度进步最大的接班人。”
大番薯一愣：“他还真上心啊。”
“他说。”总经理模仿着老夫子的语气，“‘我追不到陈小姐，总得为公司未来做点事吧。’”
大番薯笑出声：“这话得让陈小姐听见。”
“我已经转发给她了。”总经理眨眨眼，“她回了个表情包——竖大拇指。”
两人走到楼梯口，看见小林还站在白板前，正对着自己的那张纸条拍照。
大番薯喊他：“还不走？”
小林回头：“我在想，明年这时候，我能写点不一样的。”
大番薯点点头：“那你得抓紧了。第一个轮岗岗位明天早上九点报到，名单今晚就会贴在公告栏。”
小林应了一声，把手机装进口袋。
大番薯转身准备回办公室，走了几步又停住。
他回头看向白板。
灯光照在那一排字迹各异的承诺上，有工整的，有潦草的，有写错划掉重写的。
他的目光落在最右边那张纸上。
上面写着：“我不想再当替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