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咬着下唇，慢慢站起身来。
“我会开车。”她说。
影有片刻的惊愕，随后忍不住笑了：“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想到了反驳这个？”
零自顾自地说：“我学过开车的，虽然就只是在记忆里。”
“好吧，好吧。”影说，“你会不会开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很重要。”零打断了他的话。
她垂下眼睛：“那些是属于我的记忆，也是……我。”
影在这一刻忽然失了声。
眼前还是熟悉的脸，但神态举止处处都显示着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零。可随着她说出这句话，他又觉得她们似乎在这一刻重合了。
“零现在在哪里？”说话的是白泽。
零按了一下心口：“别担心，她还在的，眼下可能只是有些疲惫，所以我才能暂时接管这具身体。”
“你想做什么？”白泽直截了当地问。
零指了指地上的人鱼：“我想放了它。”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零有些犹豫地说：“它的悬赏是2000金，要不、要不我给你们2000金，你们把它放了……”
“你哪来的钱？”影的眉毛挑得高高的，“还不是要用零的？”
“不是的，”零说，“我可以让别人帮我付……其他实验体，他们会帮我付钱的……”
“就为了救这条鱼？”影十分不解，“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执着于要救它？”
“不只是因为它，”零说，“任何生命都是不应该拿来做交易的。”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小小的：“我……我不想让它也被困在实验室里。”
事情一时间有些棘手。
影对白泽招了招手，两人退到了一边商量。
“怎么办？”影扭过头又看了零一眼，她站在树下，手中还攥着那把匕首，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零的主人格出来了。”
白泽：“……倒也不是人格分裂。”
影睁大了眼睛：“你还真相信零那套从别的世界来的说辞？那也太扯了。”
他有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人在经受过反复的创伤，尤其是长期遭受身体虐待之后，很容易造成解离性身份障碍。个体的自我意识无法整合，最终会分裂成多个相对独立的身份状态来应对痛苦。”
他朝着零的方向努努嘴：“你也看到了，眼前这个简直像个圣母——分裂出零那样强势的人格来保护自己，这再正常不过了。”
白泽不欲向他解释太多，只是说道：“如果按她的意思放了那只人鱼，零会不高兴。”
“不然干脆把她打晕了吧，”影说道，“等再醒过来，是不是就能再变回零了？”
“好主意，”白泽面无表情地说，“动手吧。”
影瞪着他：“你怎么不去？”
“我不想。”
“我也不想。”
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白泽叹了一口气：“这样吧，我们先稳住她，告诉她等拿到钱就放鱼。”
影点点头，两人重新回到了零面前。
“我们可以放了它，”影说，“就按你刚才说的，只要你把钱补给我们，它就自由了。”
听到“自由”二字，零的脸上浮现出喜色：“好，我一定给你们钱！”
说着，她就要蹲下来继续割开绳子。
“等等，你别着急。”白泽拦住了她。
零不解地看着他。
“我们要拿到钱之后才能放了它，”白泽说，“如果现在就放了它，零再次接管了这具身体，那我们要去哪里拿钱？不然你先让人把钱给我们？”
零有些迟疑：“可是我、我得先找到他们才行……”
“那就先去找其余的实验体。”白泽说道，“什么时候我们拿到钱了，什么时候就会把这只人鱼放走。”
零犹犹豫豫地看了那只人鱼几眼，又看了看他，最后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好吧，”她说，“反正也是要回外城的，只要回到了外城，我就能给你们钱。”
“79号外城有实验体？”白泽诧异问道。
零笑了一下：“当然了。”
“可是这些年里除了你，我并没有听过任何实验体逃脱的消息。”
“并不是逃脱。”零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拂了拂耳边的头发：“他们……是被废弃的。”
影的眉头紧锁：“你是说那些被销毁的实验体？可我记得，所有被注射过抑制剂的实验体，都会被带到固定的地点统一进行无害化处理，怎么会离开内城？”
零咬着下唇：“我不能说。”
影气笑了：“你怕我们告发你？”
零不说话，就只是一味地低着头。
这副样子落在其他三人眼中怎么看怎么别扭。
“当初你出现在79号外城，并不是个巧合吧？”白泽问，“你其实是想要联系上79号外城里的实验体，对不对？只是碰巧被零占据了身体，所以才没能成功。”
见零依旧一言不发，他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
“你别害怕，”他说，“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毕竟你现在和零共用一具身体，伤害你就是伤害她。”
零飞快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算了，”白泽后退一步，“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们也不勉强你。等回到外城拿到钱，我们会放了它。”
零看上去松了一口气：“谢谢，我一定会给你们钱的。”
白泽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说：“我们要找谁才能拿到钱？2000金可不是个小数目，一般人恐怕没办法一下子拿出这么多。”
“不用担心这个，”零笑着说，“79号外城的实验体很有钱的。”
“是吗？”白泽问，“难道是财神公会的？我们公会和他们从前有点小矛盾来着。”
“不是，”零抿嘴笑道，“那人没有加入什么公会。”
“那是守城军的？”
“也不是。”零没再卖关子，“熊哥——你们知道吧？”
白泽微微抬起了头，影正在重新捆上人鱼的手顿住了，连岩都睁大了眼睛。
“熊哥……还真是出人意料。”白泽说。
“确实出人意料。”叶凌说。
她呼出了一口气，手按在了心口上：“别躲了，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