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
熊哥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那么，零号，你是来给我们送‘钥匙’的吗？”
钥匙。
叶凌想起囚车里碰见的那个老头，他说那个从研究院逃出来的实验体，偷走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但她对此完全不知情，她找遍了自己的全身，并没有私藏任何东西，而且零号也不曾说过此事。
“我失去了很多记忆，”她坦诚地说，“你说的钥匙，我完全想不起来。”
熊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假。片刻之后，他又低头在手环上给什么人发了消息。
很快，手环发出“叮咚”的一声响，他看过对面的回答之后，抬起头对叶凌说：“没关系，慢慢来。”
他没有再提“钥匙”，但叶凌却不想放弃这个线索。
“有‘钥匙’便会有‘锁’，”她说，“你说得钥匙，是用来打开什么的？”
熊哥咧嘴笑了：“潘多拉魔盒。”
他从桌上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一杯酒，放在了叶凌面前：“酒馆的新品，你尝尝。”
叶凌早已对所谓新品产生了警惕，她没有碰，直视着熊哥：“解释一下。”
“新品吗？就是用葳拉虫榨成的汁和酸梅果果汁一起酿成的……啊，你说的不是这个。”熊哥看着她面色的变化，似乎觉得好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在叶凌一言难尽的眼神中把酒一饮而尽。
“潘多拉魔盒，最下层压着的是希望。”他说，“那把钥匙，是实验体的希望。”
“具体说说。”叶凌说。
熊哥却摇了摇头：“具体的……我没办法说清楚，需要你亲自去看了才知道。”
他放下杯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凌：“你呢？你在内城可是大闹了一场，有什么收获吗？”
“你知道内城发生的事？”
熊哥笑笑：“我的消息要比你知道的灵通得多。”
叶凌将影整理出来的资料放到了桌面上：“这些是研究院关于实验体项目的研究。”
熊哥拿起来翻了翻，很快又放下。
他捏了捏眉心：“我看不懂，你大概说说看。”
“简而言之就是有两个方案，”叶凌说，“一是定期注射疫苗，隔绝抑制剂的影响，而是改写基因，让抑制剂彻底失效。”
熊哥霍然抬头：“彻底失效？！”
“对，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做到的。”叶凌说，“只不过想要实现这一点，需要大量的金钱和时间……”
熊哥抬起一只手，止住了她的话。
“你……你先等等。”他飞快地在手环上发送着消息，没一会儿手环就滴滴响个不停。
叶凌猜测他大概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也没有着急，在他忙着的时候，转过头看向了依旧站在身后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少年没想到她会主动和自己说话，脸又红了起来。
“我从前叫周夏，我爸妈都叫我阿夏。”他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改口道，“我被设定的记忆中叫做周夏，不过现在不是了。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您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那就还是周夏好了。”叶凌说，“很好听的名字。”
“是我妈给我取的——”周夏怔了片刻，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一切都是假的。
快乐的童年是假的，饭菜的香气是假的，爸爸的训斥，妈妈的怀抱，朋友的玩笑——所有记忆都是假的。
他其实什么都不曾经历过，什么都不曾有过。
“要不您还是给我重新取个名字吧，”他小声说，“反正都是假的。”
叶凌微微皱眉。
“没有这个必要。”她说，“别否认自己，就算那些记忆是假的，你这个人也是真的，而且以后你所经历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真的。”
周夏的眼眶有些发红，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年纪很小，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在叶凌眼中还是个孩子。
“坐。”叶凌指了指身边的沙发。
周夏有片刻的犹豫，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坐在她身边，但还是抵不过天性中对她的服从，小心地坐在了沙发的边缘，后背挺得笔直。
“你是从内城逃出来的？”叶凌问。
“是。”周夏答道，“我是残次品，在销毁点被替换了出来。风给了我熊哥的联络方式，让我来找熊哥……”
“风？”
“是七号线的联络人。”说话的是熊哥，他终于与手环对面的人沟通完了。
“这些之后会有人告诉你，现在，我们要谈的是，”他的小臂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一瞬不瞬地看着叶凌，“你都需要什么？”
“场地，钱，设备，人。”叶凌说，“具体的我还不清楚，等我确定下来之后……”
“好。”
叶凌一噎：“我还没说具体金额……”
“你说的那几样都不是问题。”熊哥说，“我们的人会按照你提供的研究方向进行实验，但如果涉及太专业的知识，恐怕还是要你亲自指导才行。”
“你弄错了，”叶凌摆摆手，“我对这些一窍不通。”
熊哥愣了下：“那这些是……”
“是我队友提出来的，”叶凌说，“他很懂这些。”
熊哥的脸色忽然变了。
“你的队友，”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都是人类。”
叶凌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敌意。她抬起眼睛，声音冷了下来：“对。”
熊哥的手将那一沓纸攥得变了形：“你觉得人类会帮我们？你相信人类会帮我们？”
“对，我相信。”叶凌平静地说。
“啪”的一声，熊哥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与此同时，周夏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叶凌面前。
“你要干什么！”他对熊哥怒喝道。
“滚，别在这里碍事！”熊哥吼道。
“不！”周夏非但没有动，还抓起了桌上的酒瓶挡在胸前充当武器。
“我救了你！”熊哥被气笑了，“结果你一见了这女人就跪下，现在还要为了她和我作对？！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你是实验体！”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但不行，”周夏坚决地说，“就算你救了我，也不能冒犯她。”
“你小子——”
“周夏，坐下。”叶凌开口道。
周夏慢慢放下了酒瓶，再次坐回了沙发上。
面对满腔怒火的熊哥，叶凌的语气依然平静。
“我相信我的队友，”她说，“我建议你也相信他。”
熊哥冷笑：“不然呢？”
“不然就当我没来过，实验资料就在研究院的电脑里，你既然消息那么灵通，想必自己去偷一份也不成问题。。”叶凌从他手中抽走了那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公式和符号。
这是影熬了几天几夜整理出来的，她不会把它们交到不信任他的人手中。
“你在威胁我？”熊哥冷冷地问。
“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叶凌同样冷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