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尔库深深地看了夏诺尔一眼，似乎想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但最终失败了。
他沉默了几秒，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或者说，提出了一个要求：
“最后一个问题……也可以说是一个请求。”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恳切？“如果，如果可能的话……将来，能不能让帝都……让帝都官方的人来审判我？”
这个要求让夏诺尔感到一丝意外和好奇。
这家伙……难道真的把身后的名声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让帝国审判他，意味着他的罪行将被公之于众，他将彻底遗臭万年，成为教科书上的反面典型。
这对他除了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还能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夏诺尔的声音冰冷而现实，“好像没资格提这种条件吧？”
“是的，我没有。”扎尔库出乎意料地坦然承认了，但他随即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奇异而复杂的微笑，那笑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有些诡异，“但是，满足我这个最后的心愿……或许，在接下来的‘配合’中，我会更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这对你而言，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他看着夏诺尔，仿佛吃定了他会对情报感兴趣。
那笑容让夏诺尔觉得格外刺眼和恶心，那是一种将自身价值算计到极致、甚至包括自身耻辱的冷静，令人不寒而栗。
但夏诺尔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增加了筹码。
他需要情报，更需要关于“背后之人”的关键信息。
短暂的沉默后，夏诺尔缓缓开口：“行。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条件允许，我会将你移交帝国审判。”
扎尔库的脸上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欣喜的神色，虽然极力掩饰，但眼底深处那一抹强烈的、仿佛溺水之人抓到浮木般的希望之光，却没能逃过夏诺尔的眼睛。
希望？他在希望什么？帝国审判对他而言，难道不是彻底的毁灭吗？
夏诺尔心中疑窦丛生，但表面不动声色。
“我的问题……没了。”扎尔库仿佛了却了一桩巨大的心事，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甚至主动说道，“该你问了。”
他调整了一下跪姿，摆出了一副准备“畅所欲言”的姿态，等待着夏诺尔的审问。
山洞内，一场情报与心理的博弈，正式开始了。
阴暗潮湿的山洞深处，跳动的火把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嶙峋的岩壁上，仿佛无数魑魅魍魉在无声狂欢。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混合着铁锈、血腥和霉变的泥土气息，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该你问了！”扎尔库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夏诺尔深吸了一口这令人作呕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靴底踩在潮湿的石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他冰冽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直刺向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扎尔库。
“第一个问题，”夏诺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山洞中清晰地回荡，“第十七兵团此前作战遇到的那些‘虫卵’，你究竟分发出了多少？它们……还需要多久孵化？”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萦绕在他心头最深的梦魇，那些潜伏在士兵体内、不知何时会爆发的恐怖之物，对普通士兵来说比任何明刀明枪都更令人恐惧。
扎尔库低垂着头，乱发遮挡了他的表情。
听到这个问题，他发出一阵低沉而嘶哑的轻笑，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混合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得意。
“大概……”他故意拉长了语调，享受着对方逐渐紧绷的情绪，“……就在今天晚上。”
“什么？！”
夏诺尔脑中仿佛有根弦瞬间崩断！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火把的光芒都为之剧烈摇曳。
他如同被激怒的猎豹般冲到扎尔库面前，一把死死攥住对方褴褛的衣领，几乎将整个人提离地面，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你他妈的再给老子说一遍？！”夏诺尔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额角青筋暴起，“今晚？！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扎尔库被勒得呼吸困难，脸色涨红，却依旧艰难地发出“嗬嗬”的怪笑，眼中充满了报复性的快意。
“咳……准确来说……是第一批……今晚孵化……”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毒针般刺向夏诺尔，“最早的一批……在数月之前……就已经……通过不同渠道……送出去了……”
“所以……尊敬的夏诺尔大人……从今晚开始……你们第十七兵团……乃至更后方……都永远不会……再消停了……嗬嗬……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竟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山洞里显得异常刺耳和疯狂。
“混蛋！”夏诺尔手臂肌肉贲张，几乎要控制不住当场掐死这个疯子。
但他最终还是猛地松开了手，任由扎尔库像破布一样摔回冰冷的地面，剧烈地咳嗽喘息。
夏诺尔后退两步，重重坐回椅子，感觉一阵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今晚！时间紧迫得令人绝望！就算他现在插上翅膀，也绝对来不及赶回兵团示警了！
他当然不是担心兵团里的那些普通士兵或者其他人，只是诺亚和芬克这两个家伙还在兵团，主要是担心他们。
诺亚那臭小子虽然一根筋，但是确实深得他喜爱。
芬克，怎么说呢，好歹也算是自己这边的人。
他强迫自己冷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利用疼痛来集中思绪。
‘诺亚他们……实力不弱……还有佩劳斯和穆雷那两个老油条坐镇……第一波冲击……他们应该能顶住……必须能顶住！’
他只能在心中如此祈祷，暂时将这份焦灼压下，当务之急是榨干眼前这家伙所有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