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烨冲进书房时,带起的风掀动了桌角的宣纸。
他将药包重重砸在案上,哭丧的脸皱成一团。
“二哥,完了完了!三哥知道了!”
谢承霄正对着摊开的舆图蹙眉,指尖还停在标注着关隘的墨迹上,闻言猛地抬头。
“知道了?知道什么?”
“还能知道什么!”
谢承烨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发颤。
“我撞见三哥,想蒙混过去,可他一闻就识破了。
他一眼就看出是避子药!”
他拍着大腿哀嚎。
“老天爷啊,认识三哥这么多年,
谁能想到三哥懂药啊!那鼻子比猎犬还灵!”
谢承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愠怒。
“那你当时怎么说的?”
“我、我还能怎么说!”
谢承烨欲哭无泪,模仿着当时的慌乱口吻。
“我只能说是我那些‘朋友’托买的,就是风月场里认识的那些!你懂的!”
他垮着脸,满是绝望。
“可三哥那眼神,根本就不信!他肯定猜到是你要的!”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谢承霄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指腹按出深深的红痕。
“二哥!你不能这么说啊!”
谢承烨哀嚎着上前一步。
“我可是冒着被三哥扒皮的风险去买的!
你答应过我,不会让他们找我麻烦的!”
谢承霄冷冷瞥他一眼,没再说话,眼神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包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沉闷的声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谢承渊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了避子药的事,更清楚这药是为谁准备的。
……
集市上的喧嚣裹着香料与蔬果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星瑶低头翻拣着摊位上的丝巾,指尖抚过绣着缠枝莲的软缎。
她需要一条能遮住颈间红痕的。
忽然,一道带着冷香的阴影覆了下来,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你就是林星瑶?”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审视,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林星瑶抬头,撞进一双清冷的眸子。
眼前的女子身着素雅宫装,裙摆绣着暗纹,气质如寒玉般冷冽。
她皱了皱眉,后退半步:“你是谁?”
女子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像刀子般扫过她的脸。
“我只是来看看,能让谢承渊那小子念念不忘的,是什么样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玩味。
“还以为他只喜欢年长的,不过你倒是有点眼熟。”
“我不认识你,别对我指指点点。”
林星瑶攥紧了手里的丝巾,警惕地看着她。
“我叫宫云罗。”
女人自报家门,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谢承渊的师姐。”
林星瑶心头一跳,下意识追问。
“怎么了,你找他有事?”
宫云罗冷笑一声,猛地凑近,压低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怎么了?他善用银标毒针,心思诡谲,手段残忍得很!”
她盯着林星瑶瞬间苍白的脸,语气更添阴狠。
“你以为他那副温润君子的皮囊下是什么?是条披着羊皮的狼!”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不认识你更不会信你说的话。”
林星瑶下意识反驳,可心脏却像被一只手攥紧,沉得发慌。
“不信?”
宫云罗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怜悯。
“不信你去问问,当年我们师父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他干的好事!”
“他不是那样的人!”
林星瑶的声音有些发颤,可想起谢承渊平日里的温柔,又强撑着挺直脊背。
“他说的你就信?”
宫云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真是单纯得可怜,早晚要栽在他手里。”
“她信不信,与你何干?”
一道温润却带着冰霜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宫云罗的话。
林星瑶猛地回头,只见谢承渊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月白色衣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他伸出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稳稳护在身侧,脸上依旧带着惯常的浅笑。
目光却冷得如同寒冬的冰棱,直直射向宫云罗。
“宫师姐,”
谢承渊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是不是说过,别来招惹我的人?”
宫云罗对上他的视线,非但没有退缩,眼底反而燃起刻骨的恨意。
“我招惹?是谁先招惹我的?
谢承渊!我同门师兄弟最近死了好几个!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
谢承渊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不是我。”
“不是你?”
宫云罗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声音陡然拔高,尖锐的控诉在集市上炸开。
“你当然不会承认!就像当年师傅的死,你也说不是你!
可结果呢?那次我找过你之后,师兄弟就接二连三地死!
谢承渊,你的手,从来就没干净过!”
“师姐慎言。”
谢承渊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揽着林星瑶肩膀的手,指节却微微泛白。
“无凭无据污蔑当朝太子,这罪名你担得起吗?”
宫云罗被这句话噎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着,死死瞪着他。
她的目光扫过被谢承渊护在怀里、脸色苍白的林星瑶,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好!好一个太子殿下!我们走着瞧!”
说完,她狠狠剜了两人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林星瑶僵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宫云罗的话。
她感觉谢承渊揽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似乎想带她离开。
可她的脚却像灌了铅,挪不动半步。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谢承渊依旧温润如玉的侧脸,声音轻飘飘的。
“殿下……她说的那些话……”
谢承渊低头看她,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影子,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抬手,轻轻拂去她脸颊旁的碎发,声音放得柔缓:“别怕。”
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她是我的旧怨,与你无关。”
林星瑶望着他清澈的眼睛,心里想相信。
可宫云罗那刻骨的恨意和字字句句的指控,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