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在帐篷里数到第三十七颗巴旦木时,终于按捺不住。帐外的风跟沈砚的脾气似的刮个不停,把羊毛毡子吹得鼓鼓囊囊,活像阿阮藏私房钱的锦囊。她对着帐角破洞瞅了半晌,见巡逻的卫兵换了岗,赶紧摸出沈砚塞给她的青铜令牌 —— 这玩意儿比侯府的腰牌好用,卫兵见了跟见了圣旨似的,腰弯得能捡着自己的鞋尖。
“就出去透透气,绝不走远。” 她对着令牌上的桃花纹嘀咕,仿佛这花纹能替她向沈砚传话。刚撩开帐帘,风沙就灌了满袖,把她新做的水绿色裙角吹得跟面小旗似的。
营地西侧的沙丘后藏着片怪石林,据说是早年西域商队刻路标用的。苏晚卿踩着沙砾往里钻,靴底沾的沙粒咯吱作响,倒比沈砚藏银子时的动静还大。走没多远,膝盖突然撞到块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半截埋在沙里的石碑,碑面爬满了歪歪扭扭的刻痕,像极了阿阮学写的账本。
“这破石头倒比苏云裳的字还丑。” 她蹲下来扒开浮沙,碑上的纹路渐渐清晰 —— 不是中原的篆字,也不是寻常的西域符号,倒像是把玉簪上的花纹拆开重组,弯弯曲曲勾连成片。苏晚卿心里一动,摸出贴身藏着的炭笔和麻纸,这是她早有准备的 “寻宝装备”,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她边拓边对照记忆里的图腾,指尖划过碑面时突然顿住。最底下那行刻痕,竟和她娘玉簪上的桃花纹有七分像!只是花瓣中间多了个小圆圈,活像沈砚藏密函时用的火漆印。正琢磨着,一阵风卷来片枯叶,正好落在 “桃花” 旁边的刻痕上 —— 那形状分明是个 “地” 字!
“好家伙。” 苏晚卿的心跳得比帐外的战鼓还响,赶紧加快拓印的手。她把拓下来的纹路拼在一起,突然发现这些符号能连成句子,就像把西域话拆成了偏旁部首。她指着最上面一行念叨:“山、石、下…… 不对,这是‘宫’?”
指尖在沙地上划来划去,突然灵光一闪。那些被她认成 “水纹” 的刻痕,其实是西域古文里的 “秘”;像小旗子的符号,分明是 “宝” 字的变体!连起来一读,苏晚卿差点蹦起来 ——“秘宝在京都地宫”!
她正捧着麻纸傻笑,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沈砚骑着黑马立在沙丘上,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苏晚卿,你这是把自己埋进沙里当西域特产?” 他翻身下马,靴底踏过沙砾的声音带着点危险的意味,“忘了我说过不准乱跑?”
苏晚卿赶紧把麻纸往怀里塞,却被他眼疾手快抽了过去。沈砚展开纸眯眼一看,眉头突然拧成了帐外的绳结:“你看得懂这些鬼画符?”
“什么鬼画符,这是正经的古文密码!” 她踮脚去抢,“你看这里,这是‘秘宝’,这里是‘京都地宫’,合起来就是说……”
话没说完就被沈砚捂住嘴。他往四周扫了眼,拽着她往石林深处走:“别嚷嚷得让全营都听见。这石碑是谁的手笔?”
“我哪知道,说不定是哪个西域书生刻来考后人的。” 苏晚卿挣开他的手,指着拓片上的桃花纹,“你看这花纹,跟你令牌上的多像!会不会跟玲珑局有关?”
沈砚的指尖在 “地宫” 二字上顿了顿,突然笑了:“看来你这趟没白来。之前萧景行查到,京都西郊有座废弃寺庙,地基比寻常寺庙深三尺,说不定就是地宫入口。”
“那我的小金库……” 苏晚卿眼睛一亮,“会不会也在地宫里?你老实说,是不是早知道秘宝在哪,故意藏我银子当诱饵?”
沈砚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脑子里除了银子还装了什么?先想想这消息要是被幽冥阁知道,你那点嫁妆够不够买通杀手。” 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石碑上的刻痕还新鲜,像是刚刻上去不久。说不定就是冲你来的。”
苏晚卿心里一咯噔,想起昨日布条上的桃花骷髅:“他们故意引我来看?”
“也可能是引我。” 沈砚把拓片折好塞进怀里,“不管是谁的手笔,这地宫必须去查。玲珑局的线索、你母亲的旧事,说不定都藏在里面。” 他突然从布包里摸出个油纸包,“刚从西域商队讨的葡萄干,比你上次偷藏的甜。”
苏晚卿接过来一摸,里面竟裹着两锭银子,还烫着个小小的桃花印。她挑眉:“这是…… 提前发的‘寻宝奖金’?”
“算是吧。” 沈砚转身往营地走,“收拾东西,咱们明日回京都。让萧景行先去探探那废弃寺庙的底。”
“等等。” 苏晚卿追上去,把颗最大的葡萄干塞进他嘴里,“要是在地宫里找到了我的小金库,你得再添三成利息。”
沈砚嚼着葡萄干笑出声,沙砾在他靴底咯吱作响:“那得看你翻译密码的本事值不值这个价。”
风突然变了向,卷起地上的拓印残片往西边飘。苏晚卿望着沈砚的背影,突然觉得那玄色衣袍上的风沙,倒比京都侯府的雕梁画栋更让人踏实。她摸了摸腕间的胎记,心里默默盘算:等找到地宫,先寻秘宝还是先找银子?这可真是个比解密码还难的问题。
回到营地时,萧景行正蹲在帐外啃馕饼,见他们回来就嚷嚷:“我说世子爷,刚收到消息,幽冥阁的人在往京都方向撤,要不要追?”
沈砚掀帘的手顿了顿:“不用追。” 他看了眼苏晚卿,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他们要回窝,咱们正好去端了它。”
苏晚卿往嘴里塞了颗葡萄干,甜津津的味道里混着点风沙的咸。她突然觉得,这场从狗洞开始的冒险,似乎才刚到精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