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三天，谷里的热闹劲儿几乎达到了顶点。
主院内外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晾晒场临时改成了宴席区，一排排桌椅摆放整齐。
灶房更是从早到晚烟火不息，飘出炖肉和蒸馍的诱人香气。
华钰抱着终于完工的嫁衣，风风火火地冲进苏晚晴的屋子，后面跟着两个捧着首饰盒的绣娘。
“快试试！快试试！”华钰眼睛亮得惊人，迫不及待地将那件大红织金锦缎的嫁衣抖开。
饶是苏晚晴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这件嫁衣的华美震了一下。
正红的底色，用金线密匝匝地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案，在秋日的光线下流光溢彩，几乎晃花了人眼。
这规制，比起京城一品大员家小姐出嫁也不遑多让了。
“这……”苏晚晴有些迟疑，“是不是太过了？”
她毕竟是补办婚礼，如此隆重，怕惹人闲话。
“过什么过！”华钰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到屏风后，“干娘说了，必须这么穿！你可是我们寒渊州世子妃，代表着咱们的脸面呢！快换上！”
苏晚晴拗不过她，只得在绣娘的帮助下，换上了那身沉甸甸的嫁衣。
当她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华钰和两个绣娘都屏住了呼吸。
嫁衣极其合身，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风骨的腰身。
璀璨的金色鸾凤衬得她肤光如雪，平日里清丽的眉眼被这极致的红与金一染，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明艳。
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宽大的袖摆和曳地的裙裾随之流动，环佩轻响。
“太好看了！”华钰围着她转了两圈，啧啧赞叹，“晚晴姐姐，你平时就该多穿点鲜艳的颜色！萧大哥看见，眼珠子非得掉出来不可！”
苏晚晴被她逗得脸颊微热，嗔道：“胡说什么。”
正说笑着，门外传来陈母的声音：“晚晴啊，嫁衣试得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陈母和林氏相携着走了进来。
看到一身嫁衣的苏晚晴，两人都愣住了。
陈母眼眶瞬间就红了，上前拉着苏晚晴的手，上下打量着，嘴唇哆嗦着，半晌才道：“好……好……我女儿就该是这个样子……”
林氏也感慨地点头，眼中带着欣慰的笑意：“是啊，真好看。怀瑾那孩子看见了，定然欢喜。”
正说着，萧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秋风的凉意，大概是听说嫁衣送到了，便直接过来了。
他一进门，目光便精准地落在了苏晚晴身上。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着他。
萧珩的脚步在门口顿住，深邃的目光隔着几步的距离，牢牢锁在那一抹灼眼夺目的红色身影上。
他脸上惯常的冷峻神色似乎凝滞了，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又被他强行压下，只余一片沉沉的、辨不分明的暗色。
他就那样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时间仿佛在他周身静止了。
苏晚晴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手指无意识地绞住了宽大的袖口。
华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捂着嘴偷偷笑起来，用胳膊肘碰了碰陈母。
陈母也破涕为笑，悄悄拉了下林氏的衣袖，长辈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虚掩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良久，萧珩才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到苏晚晴面前。
他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
苏晚晴能闻到他身上带来的、清冽的秋风气息，混合着一丝尘土与铁器的味道。
她鼓起勇气，抬起眼看他。
他的目光依旧沉沉的，像是蕴藏着风暴的深海，从她梳得整齐的发髻，缓缓扫过描画精致的眉眼，最后落在那身华美得近乎嚣张的嫁衣上。
“很好看。”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烙在苏晚晴的心尖上。
她脸颊绯红，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
“是……是干娘和华钰她们非要……”她试图解释这过于华丽的装扮。
“穿着。”萧珩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很适合你。”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然后，他伸出手，却不是碰她，而是极轻地拂过她嫁衣袖口上那只振翅欲飞的金凤翅膀，指尖隔着衣料，几乎感觉不到触碰。
“三日后，我来接你。”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那背影依旧挺拔冷硬，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苏晚晴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感觉腿都有些发软。
她低头看着袖口那只被他指尖“拂”过的金凤，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灼人的温度。
心口的位置，滚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