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此刻站在宫墙下,看着这乱糟糟的景象,眉头皱得很紧。
他穿着黑色的甲胄,甲片上的雪没扫,冷得像冰。
方才在殿外,他听见赵刚的笑声,那笑声里的疯狂,让他对这个大哥再次感到陌生。
“将军,陛下让您去清点禁军人数。”一个护卫走过来,低声说道。
赵烈嗯了一声,没动。
他看着远处金銮殿的屋顶,雪还在往上面堆,把明黄的瓦盖得严严实实,像一座白色的坟。
他知道赵刚这样做得不对,可那是他大哥,他想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赵刚现在是皇帝了,再也不是当年的大哥了。
“赵将军?”护卫又唤了一声。
赵烈吸了口气,雪沫子钻进喉咙里,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赵烈再次嗯了声,抬脚,转身往禁军营地走去。
雪从甲缝里掉出来,落在地上,碎了。
夜慢慢沉了。
赵刚的寝宫还亮着烛火,龙涎香的烟绕着屋顶的琉璃灯转,转了三圈,才慢慢散在空气里。
他解下玉带,玉符落在桌上,发出“嗒”的轻响。他又从怀里摸出那张符文纸,边缘卷了点,上面的符文在烛火下泛着淡青的光。
他捏着符纸,指尖轻轻摩挲。
片刻,赵刚把玉符重新系回腰间,他走到床边,脱下红袍,躺在铺着锦缎的床上。
锦缎软得像云。
很快,赵刚轻微的鼾声传了出来,混着殿外偶尔传来的工匠低语,在寂静的寝宫里荡着。
此时此刻,皇城上空百十来米的云层里,武仙师正盯着下方寝宫的烛火,嘴角勾着不屑:“刚坐上龙椅,就睡得这么沉,真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
玄尘封望着下方的烛火,淡淡的说道:“急什么。”
“他要找的东西……”
“等他找。”玄尘封打断他,转身往云深处飞。
“不急,修仙不可急躁。”
武仙师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玄尘封却飞远,白袍很快融入夜色。
武仙师又看了眼下方的寝宫,愤恨地哼了声,也跟着飞了过去。
云层恢复了平静,只有雪还在落,把皇城的屋顶、城墙,都盖得更白了。
寝宫里,赵刚翻了个身,嘴角悄悄扬了起来。
——
时间过得很快,风里隐约已经有了年的味道。
金銮殿的梁柱也重新漆了朱红,亮得能映出人影;地上的血痂也被刮得干干净净,金砖露出了往日的光泽;宫灯挂满了整条御道,红绸缠绕着宫柱,风一吹,满殿都是红的影子。
工匠们还在忙,缝礼器的锦缎要绣上金龙,玉器的光要亮得能照见人,绣龙旗的金线要拉得匀。
赵刚每天会去金銮殿走一圈,不说话,只看。
看龙椅的雕纹,看案上的图案,看殿外飘落的雪。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像冻住的冰,连身边的护卫都不敢靠近——那眼里的沉,比殿外的雪还深。
“陛下,各州府的负责人已在城外候着了。”太监低着头,声音发颤。
赵刚没回头,只盯着龙椅,冷冷的说道:“让他们等着,登基当日再进城。”
太监应了声“是”,退出去时,脚步快得像逃。
赵烈也跟着忙前忙后,清点禁军人数,检查登基大典的流程,安排使臣的住处。
他把自己弄得很累,累得倒头就能睡。
腊月二十九那天,准备工作终于妥了。
赵刚穿着新制的龙袍,站在金銮殿的台阶上,看着殿内的一切,嘴角扬得很高。
龙袍是明黄色的,上面绣着九条金龙,金线在雪光下闪着亮,腰间的玉带镶嵌着宝石,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
“大哥,登基大典的流程已核对三遍,没问题。”赵烈走到赵刚身边,低声说。
赵刚眼神依旧很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力道很重:“二弟,登基后,你管天下兵权。”
赵烈低下头,雪从屋檐上掉下来,落在他的甲胄上,冷得像针。
“一切听陛下的。”赵烈说道。
赵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大哥了,他是皇帝,是高高在上的陛下。
——
另一边,落雪镇。
落雪镇的雪,下的比皇城的还厚。
没到脚踝,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像谁在暗处嚼着冰。
镇口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上积着雪,像开了一树白色的花。
镇上的屋子依旧只有郑凡的医馆还开着,门帘挂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烛火,像雪地里的一颗星。
沈夜正在医馆门口练刀。
他穿着黑色的短打,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手里的刀映着雪光,泛着冷意。
他的动作很快,劈、砍、斩、截,每一招都带着劲,刀风刮过,卷起地上的雪沫子,像雾一样。
自从前几日头顶的百会穴气通了之后,他像换了个人。
精力更加旺盛,练刀能练一天,不用歇,也不觉得累。
有时候练完刀,还会练凌霄步,脚步在雪地里移动,快得甚至会出现残影。
“啧啧,你小子,真是越来越邪门了。”郑凡端着一碗热茶,站在门口,看着沈夜练刀,嘴里啧啧称奇。
他穿着灰色的棉袄,头发花白,脸上却精神得很,眼睛里依旧闪着光。
沈夜收刀,动作干净利落,刀身归鞘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他转过身,走到郑凡面前,接过热茶,喝了一口,热流顺着喉咙往下滑,暖得他浑身舒服。
“师父,今儿腊月二十九了。”沈夜开口道。
郑凡点点头,靠在门框上,看着远处的雪山,雪落在他的棉袄上,很快就积了一层白。
“是啊,快过年了。”他叹了口气。
“往年这时候,镇上早就热闹起来了,家家户户贴对联、挂灯笼,孩子们在雪地里跑着玩,现在倒好,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沈夜没说话,只是握着手里的茶碗,指尖传来茶碗的温度。
他想起前年在镇上见到的人,想起那些笑脸,心里有点空。
“世道就这样。”郑凡忽然说,声音很轻,却带着点看透世事的豁达。
“有战乱,有灾荒,有算计,有底层凡人的挣扎。可不管怎么样,年还是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