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中央的漩涡无声而迅疾,仿佛一张骤然张开的黑色巨口,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水流。那具布满暗绿色苔藓、形似棺椁的黑色石匣,如同被无形之手托举,缓缓升起,带起冰冷的水花和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河底淤泥与万年沉寂的腐朽气息。石匣表面,那个被荆棘缠绕、滴着黑色液体的心脏符号,在溶洞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眼,仿佛一颗仍在缓慢搏动的、被诅咒的活物心脏!
林薇的心脏在瞬间骤停,呼吸窒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刚刚恢复的一丝暖意被刺骨的寒意彻底驱散。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紧握在手中的地脉玉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刺目白光,光芒剧烈闪烁,不再是温和的滋养,而是充满了强烈的警示与排斥意味!
危险!极度的危险!
这石匣散发出的气息,与她一路走来所遭遇的所有邪异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接近本质!那是与地脉源心的纯净生机截然相反的力量,是纯粹的腐朽、堕落与死寂!是“阴影”的力量!它怎么会出现在这片看似纯净的溶洞之中?!难道这片“世外桃源”之下,也镇压着某种恐怖的存在?还是说,这石匣是从上游某处被冲刷下来的不祥之物?
石匣完全浮出水面,静静地悬浮在漩涡之上,约一人长,半人高,通体由一种非石非玉的漆黑材质构成,表面除了那个心脏符号,还刻满了细密扭曲的、如同血管神经般的暗红色纹路,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暗红光芒。河水无法靠近石匣三尺之内,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场隔绝。
溶洞内的宁静被彻底打破。幽蓝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空气中清新的芬芳被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烂的血腥味取代。地下暗河的潺潺水声仿佛变成了低沉的、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
林薇全身肌肉紧绷,左手死死握住骨匕,右手紧攥着灼热的玉髓,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着那具石匣。她不敢轻举妄动,这石匣给她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了黑色荒原上那个猎杀者!它就像一个沉睡的火山口,随时可能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时间仿佛凝固。石匣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但林薇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苏醒。石匣内部,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搏动声!如同一个被封印了万古的恶魔,正在缓缓恢复心跳!
“咚……咚……咚……”
声音缓慢而沉重,每一声都让林薇的心核随之震颤,那刚刚凝聚起来的一丝微弱暖意几乎要再次溃散。玉髓的白光与石匣的暗红光芒在空气中无声地交锋,彼此排斥,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不能等下去!必须做点什么!
林薇脑中飞速运转。摧毁石匣?以她现在的力量,无异于蚍蜉撼树。逃离?这石匣的出现意味着溶洞不再安全,而且它堵住了暗河下游的方向,上游是瀑布,唯一的出口可能就是她来时的那条甬道,但那里通向危机四伏的“镇守之间”和黑色荒原。
或者……封印它?像壁画上描绘的那样?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一动。她看向对岸那幅巨大的史诗壁画,目光落在那些“光点”手持水晶封印阴影的场景上。地脉玉髓……是否拥有封印的力量?
她尝试着,将意识沉入玉髓之中,不再仅仅是汲取其生机,而是试图引导其中那股中正平和的、带有镇压意味的能量。玉髓微微震颤,白光更加凝聚,但似乎缺乏某种“引导”或“术式”,无法形成有效的封印之力。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石匣表面的那个荆棘心脏符号,突然血光大盛!缠绕心脏的荆棘仿佛活了过来,疯狂蠕动,一滴浓稠如墨的黑色液体从心脏尖端渗出,滴落虚空。就在液体滴落的瞬间——
“嗡!”
石匣的盖子,猛地向内凹陷,发出沉闷的巨响,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邪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缝隙中汹涌而出!邪气所过之处,河岸边的荧光植物瞬间枯萎凋零,蓝色的晶簇光芒黯淡,连空气都仿佛被污染,变得粘稠而窒息!
同时,一个充满无尽贪婪、怨毒与毁灭欲望的冰冷意念,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刺入林薇的脑海!
“血……鲜活的血……纯净的心核……归来……归来……”
林薇惨叫一声,抱住几乎要裂开的头颅,七窍再次渗出血丝!那意念的力量太强大了,直接攻击灵魂!玉髓的白光剧烈摇曳,勉强护住她的心脉,却无法完全隔绝那恐怖的侵蚀!
石匣的缝隙越来越大,更多的黑色邪气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不断扭曲变化的恐怖阴影,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林薇缓缓逼近!它感应到了她体内地脉玉髓的力量和那微弱的心核波动,将她视作了最美味的补品!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生死关头,林薇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她猛地将地脉玉髓按在自己胸口心核的位置,不再试图引导其封印,而是不顾一切地将其中蕴含的庞大生机能量,疯狂注入自己那破碎的心核之中!
“轰——!”
如同往即将熄灭的炭火中投入了滚烫的油,林薇破碎的心核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痕瞬间扩大!但与此同时,一股远超她承受极限的、纯粹而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爆炸般从她心核中迸发出来,化作一道炽烈的白色光柱,冲天而起!
白光与逼近的黑色邪气猛烈碰撞!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遇到寒冰,邪气发出凄厉的尖啸,被白光迅速净化、蒸发!那模糊的阴影也被白光灼伤,发出痛苦的扭曲,攻势骤然一滞!
然而,林薇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心核超负荷运转,裂痕遍布,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粉碎!她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金纸,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迅速被黑暗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模糊地看到,那道炽烈的白光在净化了部分邪气后,并未消散,而是受到某种牵引,如同受到指引般,分出一缕,射向了河对岸那幅巨大壁画的某个特定位置——壁画中,某个“光点”手中所持的、与地脉玉髓形状几乎一模一样的水晶符号!
那符号……微微亮了一下。
紧接着,整幅壁画上的所有符文,仿佛被依次点燃,流淌起微弱的金色光晕!一股宏大、古老、充满镇压意志的力量波动,如同沉睡的巨人苏醒,缓缓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溶洞!
那具石匣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威胁,涌出的邪气猛地收缩,裂开的缝隙也开始剧烈震动,试图重新闭合。那个模糊的阴影发出不甘的咆哮,迅速缩回了石匣之内。
“咔嚓”一声,石匣盖子彻底合拢,表面的心脏符号光芒黯淡下去。漩涡消失,石匣沉入河底,只留下河面一圈圈扩散的涟漪,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
溶洞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林薇倒在地上的微弱呼吸声,以及壁画上缓缓流淌、逐渐黯淡的金色光晕,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
她赌赢了……暂时。用近乎自毁的方式,引动了远古封印之力,逼退了那恐怖的存在。
但她的心核,也走到了彻底崩溃的边缘。
在惨烈的代价和短暂的喘息中结束。林薇的旅程,似乎总是以更深的创伤,换取一线渺茫的生机。而沉入河底的石匣,如同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第十卷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