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蹲在阿土身边,手指刚搭上他手腕。
阿土猛地睁开眼,瞳孔涣散,一把抓住木念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
“黑的……都是黑的……”阿土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声,“矿坑里,他们在挖……不是矿……是……”
他身体剧烈抽搐,嘴角冒出带着怪味的黑沫。
龙湖的轮椅无声滑近,顾将军握紧刀柄护在一侧。
木念反手扣住阿土脉门,指尖下脉搏乱得像要炸开。
“中毒,很深。”她抬眼看向龙湖道,“不是獒犬咬伤那么简单。”
栓柱娘急得快哭了,出声:“刚才还好好的,就是有点吓到,怎么就这样?”
木念迅速摸出小皮囊,拔掉塞子,捏开阿土的嘴把里面清澈液体灌进去。几滴灵泉水顺着嘴角流出,带着一丝清新气息。
阿土的抽搐渐渐平复,呼吸依旧粗重,但眼神略微聚焦。他死死盯着木念,声音嘶哑破碎:“水……那水不能碰,喝了都变成行尸走肉……”
“什么水?”木念追问,“矿坑里的水?”
阿土艰难点头,眼神充满恐惧道:“林管家说是圣水,骗人喝了就听话,力气变大,不怕疼,最后烂掉。
他们用那水养人、养獒,山里好多……好多那样死人……在走路……在挖……”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脉搏比刚才稳了些。
周围听到只言片语的人脸上都露出惊惧。
众人议论纷纷:
“行尸走肉?”
“矿坑里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连水都有毒?”
恐慌开始蔓延。
木念站起身,面沉如水。她看向龙湖,龙湖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
“稳住人心。”龙湖低声道。
木念点头,转身面对惶惑的众人,声音清晰冷静:
“都听见了?山里那伙人,在用毒水害人,造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怕我们把这坝修起来、在这里站稳脚跟。”
她目光扫过一张张脸道:
“我们现在有水泥、有办法。坝筑起来,家建起来,他们那些阴沟里的把戏,就再也伤不到我们。”
“对,念姐说得对。”栓柱第一个吼道,“跟那帮不是人的东西干到底。”
“干到底。”人群的恐惧被愤怒取代。
木念立刻分工:
“受伤的集中到那边新加固窝棚,互相照看。黑子,窑火不能停,继续烧水泥。
陈老爹,你经验老道,带几个人用水泥把营地外围先垒一圈矮墙,能挡一点是一点。栓柱协助陈老爹。”
众人轰然应诺,各自忙碌起来。
木念推着龙湖轮椅走到稍远安静处。顾将军在不远处警戒。
“你怎么看?”木念问。
龙湖看着远处忙碌人群,眼神深邃,出声:
“阿土中的毒,与獒犬体内的药物同源。那能激发潜能,透支生命,最终令人神智尽失,沦为只知听命行事工具。”
木念接话:“永宁侯府,我的好大伯和四叔,贪墨军粮,还用这种歹毒东西私下培养势力。北山废矿坑是他们的巢穴之一。”
龙湖补充道:“他们很可能在挖掘别的东西。前朝矿图记载,那片区域除了已枯竭铁矿,无特殊。”
木念想起阿土的话,出声:“不是矿……那他们在挖什么?”
龙湖摇头:“信息不足。但可以肯定,我们的到来打乱了他们步骤。獒犬袭击是警告,也是试探。”
“试探我们的实力,也试探我们有没有发现他们秘密。”木念冷笑道,“接下来,恐怕不止是獒犬了。”
龙湖嗯了一声:“筑坝必须要更快。坝成,我们才有根基,进可攻、退可守。”
“水泥的烧制和运用也要加速。当务之急是弄清那源头,以及矿坑里的真实情况。”木念道,“被动挨打太憋屈。”
龙湖看向木念道:“你想主动探查?”
木念点头:“等第一层坝基夯实,营地初步稳固。我带上几个人摸过去看看。”
“危险。”龙湖道。
木念道:“留在这里等他们准备好再来更危险。”
龙湖沉默片刻,出声:“让顾将军陪你。”
“不用。”木念拒绝,“顾将军留下帮你。你这里更需要人手。我有自保之力,带上栓柱和黑子就行,他们机灵、脚程快。”
龙湖知道她主意已定,不再劝阻,只道:“万事小心。三日内,无论有无发现,必须返回。”
“成交。”木念道。
接下来两天所有人几乎不眠不休。
窑火日夜不息,一筐筐水泥烧制出来。
男人们喊着号子将搅拌好的水泥混合碎石沙土,一层层夯实到规划好的坝基位置。
女人们负责运送原料、做饭和照顾伤员。
木念用灵泉水稀释后分给众人饮用,大家疲惫感大减,受伤的人也恢复得极快。人们对木念更加信服。
陈老爹带着人用水泥垒起的矮墙虽只有半人高,但坚硬异常给人带来了安全感。
第二天黄昏第一层宽阔的坝基终于初步凝固,灰白色水泥体横亘在河道旁,像一道坚实骨骼。
木念站在坝基上望着初具雏形的工程心中稍定。
她转身对身边栓柱和黑子低声道:“准备一下,半夜出发。”
栓柱和黑子紧张又兴奋,用力点头。
夜色深沉,营地里除了守夜人,大部分人都沉沉睡去。
木念三人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离开营地,朝着北山深处废矿坑方向潜去。
山路难行树木茂密。好在栓柱和黑子都是山里长大的孩子,方向感极佳、身手灵活。
三人按照粗略地图和记忆在崎岖山林中穿行。
越往里走,空气中异味越明显。起初是淡淡腥臭,后来混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腻、腐朽气息。
“念姐这味道闻着有点头晕。”黑子小声说。
木念从皮囊里倒出几滴浓缩的灵泉水,示意他们沾湿口鼻,出声:“能提神、抵消毒瘴。”
果然那清凉气息入鼻,昏沉感立刻消散。
又前行一段,走在最前面栓柱突然蹲下,打了个手势。
木念和黑子立刻隐蔽到树后。
栓柱压低声音:“前面有动静,不是野兽。”
木念凝神细听,隐约听到沉闷有节奏的敲击声,还夹杂着铁链拖地声音。
三人小心翼翼靠近,拨开浓密灌木丛,眼前景象让她们倒吸一口冷气。
下方是一处巨大、被开采过的山坳,此时灯火通明。
许多衣衫褴褛、眼神空洞的人,如牲口一样被铁链锁着脚踝,机械地用镐头挖掘着山壁。
他们动作僵硬、面无表情,有些人身上已出现溃烂。
旁边几个拿着皮鞭、腰挎钢刀的黑衣监工,不时呵斥、鞭打动作稍慢的人。
在山坳深处,隐约可闻漆黑矿洞入口那股甜腻腐朽的气息,正从里面浓郁散发出来。
洞口旁有个用石头垒砌的池子,里面翻滚着暗红色粘稠液体,不断冒着气泡。
“圣水池。”木念瞳孔一缩道。
就在这时,矿洞里传来一声充满痛苦的非人嘶吼,不似人声也不像任何已知野兽。
一个监工头子模样的人,走到洞口朝里面喊:“闭嘴,再吵就把你扔进去泡够三天。”
嘶吼声戛然而止,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呜咽。
木念心脏一跳。那矿洞深处除了被毒害的“矿工”,还藏着什么?
下方一个原本眼神空洞的机械挖掘“矿工”抬起头,浑浊眼睛直直朝着木念三人藏身方向“看”了过来,嘴角咧开一个扭曲不像笑容弧度。
木念屏住呼吸。他空洞的眼睛穿透灌木丛,锁定了他们位置。那嘴角咧开弧度越来越大,露出黑黄牙齿。
栓柱吓得往后一缩,差点踩断枯枝。木念一把按住他肩膀。
下方监工注意到异常,厉声喝道:“看什么看,快干活。”
那“矿工”缓缓低下头,重新举起镐头,恢复成机械挖掘的模样。
木念分明看见,他低垂的眼角余光仍扫向他们藏身之处。
黑子声音发颤:“念姐,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我们被发现了。”木念轻声说,“他……好像不打算告发我们。”
矿洞深处又传来一声压抑呜咽,比刚才更近了些。
木念手心渗出冷汗。这矿坑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