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石区，成了整个天宝阁顶楼最大的笑话集散地。
那块灰扑扑、西瓜大小的蒙头料，被随意地扔在巨大的切石台上，像个被扒光了丢在舞台中央的小丑。周围密密麻麻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但这些人，没一个眼神是期待的，全是看猴戏的兴奋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啧啧，就这玩意儿？二十万？”
“经理真他妈黑！这种垃圾也敢卖二十万！”
“快切快切！老子等着看这傻逼哭呢！”
“我赌五毛，切开里面是水泥！”
“我赌一包辣条，是花岗岩！”
“我赌他待会儿跪下来求经理退货！哈哈哈！”
哄笑声、口哨声、肆无忌惮的议论声，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李玉灵被挤在人群外围，脸色惨白，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她看着切石台上那块丑陋的石头，再看看陈潇那平静得近乎麻木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羞耻和绝望快要把她压垮。二十万……就这样丢水里了……还要被当众处刑……
周子豪站在人群最前面，脸上还沾着刚才摔出来的污迹，西装皱巴巴的，但此刻他扭曲的脸上却充满了报复性的快意和恶毒。他双臂抱胸，对着陈潇的方向，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清的音量，阴阳怪气地嘲讽：
“乡巴佬，现在跪下求饶，叫声爷爷，老子说不定大发慈悲，施舍你二十万医药费，省得你待会儿看到里面一堆狗屎，气得心脏病发作，死在这儿污染环境！”
他身后的跟班们立刻爆发出夸张的哄笑，花衬衫更是扯着嗓子喊：“周少仁慈啊！还不快谢谢周少！”
陈潇收出“切”字后，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切石师傅也有点无奈的看着陈潇，指着石头：“先生，真…真按您说的切？一刀？从这里？”他比划着陈潇刚才点过的那个毫不起眼、布满砂砾的位置，心里直嘀咕：这地方看着就是最普通的皮壳，啥表现没有，一刀下去，九成九是废的！这不是浪费他时间吗？
陈潇双手插在夹克兜里，对周围的哄笑、周子豪的辱骂、师傅的质疑，全都置若罔闻。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石头上，而是微微低垂，看着自己左手那枚古朴的青铜戒指。指尖下，戒指传来一种奇异的、温热的稳定感，仿佛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
“切。”他头也没抬，淡淡吐出一个字。
老师傅被他这语气弄得一愣，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毛。他摇摇头，心一横：切就切！反正是个冤大头！他熟练地固定好石头，将巨大的合金锯片对准陈潇指定的那个点。
“嗡——！！！”
切割机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石粉混合着泥浆飞溅！
这一次，没有万众期待，只有看热闹的起哄！
“哟！开切了开切了！”
“快看快看！见证二十万打水漂的时刻！”
“开盘了开盘了！赌几秒哭出来！”
“我猜三秒！”
“我赌切完就晕！”
周子豪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那片水雾：“听！这声音！像不像在切一块大号板砖？哈哈哈！乡巴佬，准备好哭爹喊娘吧！”
李玉灵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那刺耳的切割声，像锯子一样锯着她的神经。
切割持续的时间很短。这块料子太小了，不像周子豪那块巨无霸需要反复切割。
很快，刺耳的噪音停止。
“嗤——”高压水枪喷出水流，冲刷着切面上的泥浆和石粉。
老师傅拿起撬棍，准备撬开那薄薄的切面。他的动作随意，脸上带着一种“赶紧完事”的敷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即将被撬开的石片上，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等着看那灰白或者暗黄的垃圾底色。
撬棍轻轻一用力。
“咔哒。”
一声轻响。
那块薄薄的石片，被撬开了。
白茫茫的水汽和泥浆水还在弥漫，模糊了视线。
老师傅习惯性地拿起旁边的高压水枪，对着切面猛地一冲！
“哗——！”
水流冲过。
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抹光！
一抹纯粹到极致的——绿光！
那绿光，在水流冲刷掉最后一点泥浆污浊的瞬间，猛然爆发出来！
浓！阳！正！匀！
绿得如同最深邃的森林之心，却又通透得如同无瑕的冰川！水头足得像是整块翡翠内部都充盈着流动的活水，晶莹剔透，毫无杂质！在聚光灯的照耀下，那抹绿光散发出一种高贵的帝王之气！
帝王绿！
而且是顶级的、玻璃种帝王绿！
切面上露出的部分虽然不大，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但那浓郁的绿意，瞬间灼伤了所有人的眼睛！
“嘶——！！！”
整个内场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刚才还震耳欲聋的哄笑、嘲讽、起哄声，瞬间掐灭！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嘴巴张成了o型，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脸上震惊和骇然难以形容！
切石老师傅的手猛地一抖，高压水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眼珠子死死盯着那抹惊心动魄的绿意，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切了一辈子石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手下会开出……这种传说中的东西！而且是在这样一块垃圾蒙头料里！
李玉灵猛地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那抹在聚光灯下流淌着生命之绿的切面时，大脑“嗡”的一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那绿色……太美了！太震撼了！这……这怎么可能？！
周子豪脸上的狞笑和快意彻底僵死！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抹绿光，那绿色……那水头……那纯净度……帝王绿？！玻璃种？！这……这怎么可能？！他三千万切出一堆狗屎裂，这个穿破鞋的乡巴佬，二十万……切出了……帝王绿？！
“不……不可能……”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沸腾！
“帝……帝王绿！！”
“我的天啊！！玻璃种！顶级玻璃种帝王绿！！”
“涨了！暴涨！疯涨！！”
“神迹！这是神迹啊！！”
“我的妈！老子眼睛没花吧？！”
“二十万？！开出了帝王绿？！这他妈是什么逆天的运气？！不！是眼力！是神仙眼力！”
难以置信的惊呼声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刚才还等着看笑话的人群，此刻像炸了锅的蚂蚁，疯狂地往前挤，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抹惊心动魄的绿光！
“快！继续切！快切啊！”
“师傅！小心点！别伤到玉肉！”
“我的老天爷！这水头！这颜色！绝了！绝了啊！”
“这么大一块蒙头料，窗口就见了帝王绿？！里面……里面会不会……”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比刚才周子豪切石时还要紧张百倍！他们死死盯着老师傅，恨不得自己上去操作！
老师傅此刻哪里还有半点不耐烦？他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像捧着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固定好石头，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神圣，拿起打磨工具，开始沿着那抹帝王绿的边缘，极其轻柔缓慢地擦磨、剥皮……
随着石屑一点点被剥离，那抹惊心动魄的绿色，一点点地扩大！
婴儿拳头大小……碗口大小……盘子大小……
那纯粹浓郁的帝王绿，在聚光灯下流淌着生命的光泽！水汪汪的，晶莹剔透，没有一条裂纹！纯净得如同最顶级的祖母绿宝石！
当最后一片石皮被剥离，一块足有成人两个拳头大小、通体翠绿、毫无瑕疵、如同凝固的绿色海洋般的玻璃种帝王绿翡翠，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时——
整个天宝阁顶楼，彻底疯了！
“哗——！！！”
如同海啸般的、震耳欲聋的狂呼和尖叫，瞬间爆发！声浪几乎要冲破天花板！
“帝王绿！满绿！无裂！玻璃种！”
“我的老天爷！这么大一块！”
“价值连城！真正的价值连城啊！”
“三亿！不！五亿！十亿都有可能！”
“神了！真他妈神了！”
“快！快通知老板！快通知公司！”
人群彻底失控！无数人疯狂地往前涌，手机、相机疯狂拍照，闪光灯连成一片！珠宝商们更是眼睛都红了，像饿狼看到了血肉，拼命往前挤，挥舞着名片，声嘶力竭地喊着：
“先生！卖给我！我出三亿！现金！立刻交易！”
“我出三亿五千万！”
“四亿！四亿！卖给我！”
“先生！我是‘玲珑阁’的！我们愿意出最高价！条件您随便开！”
疯狂的竞价声瞬间淹没了其他所有声音！这块横空出世的帝王绿，点燃了所有人内心的狂热！
李玉灵呆呆地看着切石台上那块翡翠，再看看身边陈潇，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回荡：这……是真的吗？二十万……换来了……价值数亿的帝王绿？！
而周子豪，脸色惨白如死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才没有瘫倒在地。他看着那块价值连城的帝王绿，再看看陈潇那张刺眼的脸，一股怨毒在心里升腾而起！
价值数亿的帝王绿……竟然是这个穿破鞋的乡巴佬……用二十万……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疯狂竞价声中，陈潇微微侧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一个穿着低调，一直站在人群外围始终没有参与竞价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的目光，也正死死盯着陈潇，眼中充满了震撼和敬畏。
陈潇的嘴角微微扬起，右手悄无声息地伸进了夹克的内兜。那里，静静躺着一部极其老旧的按键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