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文学史课临近尾声，夕阳透过教室西侧的窗户斜切进来，在课桌上投下长长的光影。程筱筱趴在桌上，正小心翼翼地往苏雪棠的《诗经》课本上贴便签——是她早上特意买的粉色桃心款，上面用荧光笔写着“蒹葭=雪棠找筱筱”，想等下给苏雪棠一个小惊喜。
“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前排女生突然转过身，声音不大，却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同学都安静下来。程筱筱手一抖，粉色桃心便签“啪”地贴歪了，一半粘在“蒹葭苍苍”的诗句上，一半盖在了插图里的芦苇丛上，活像丛突兀的小桃花。
苏雪棠正低头收拾笔袋，闻言动作一顿，缓缓合上课本。银白发丝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晃动，扫过程筱筱的脸颊，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没等程筱筱反应过来，也没给教室里其他人留任何揣测的时间，苏雪棠伸出手臂，一把搂住程筱筱的腰，稳稳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笃定。
“我老婆。”
她的声音比平时稍沉，不算洪亮，却像带着某种穿透力，足够让半个教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说完，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周围惊讶的面孔，补充了一句，语气里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炫耀：“武当山明媒正娶的。”
“嗷——”程筱筱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像被扔进了热水里，猛地把头埋进苏雪棠的肩窝，鼻尖蹭到对方衬衫领口的布料，闻到淡淡的雪松味。她扎着马尾的发间，那枚银色小铃铛因为动作太急，“叮叮当当”地乱响起来，像慌了神的风铃，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显眼。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有人吹起了响亮的口哨，靠窗的几个男生夸张地哀嚎：“我的天！苏学姐居然已婚？我破碎的少男心啊！”更多人举着手机，镜头齐刷刷地对准相拥的两人——毕竟A大的传奇人物，常年霸占“高岭之花”榜首的苏雪棠，当众宣布婚讯的场面，可不是天天能见到的。
“雪棠！”程筱筱闷在苏雪棠的颈间，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委屈的抗议，温热的气息喷在对方的耳根上，“我们不是说好...先不公开的吗？你怎么突然就...”
苏雪棠低头，嘴唇轻轻蹭过她的发顶，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着她的耳垂：“去年校庆，全校都知道你是我‘女友’了。”她说着，特意把“女友”两个字咬得重了些，眼底藏着笑意，满意地看着怀里的人，从耳朵尖开始，一路红到了露在外面的锁骨，像被染上了一层薄胭脂。
图书馆三楼的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自动贩卖机运行时发出的轻微嗡鸣。夕阳把走廊的地砖染成了暖金色，程筱筱踮着脚尖，努力够着贩卖机最上层的草莓牛奶——那是她昨天就看中的，粉嫩嫩的包装，看着就甜。她的指尖好不容易碰到牛奶盒的边缘，刚要用力往下拽，整排饮料突然“咔嗒”一声，齐齐往下降了一格。
程筱筱愣了一下，回头就看到苏雪棠站在自己身后，双手插在白色外套的口袋里，银发被走廊的风吹得微微晃动。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越过程筱筱的头顶，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下了草莓牛奶对应的选择键。
“笨的可爱。”苏雪棠从贩卖机的取货口拿出牛奶，转身塞到程筱筱手里，又弯腰，自己取了罐放在下层的黑咖啡，拉环“啵”地一声被拉开，冒出淡淡的咖啡香气。
程筱筱鼓着腮帮子，看着手里的草莓牛奶，又看了看苏雪棠手里的黑咖啡，突然踮起脚，把冰凉的牛奶盒往对方胸口一按：“帮我打开！”见苏雪棠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点“你又闹什么”的意味，她理直气壮地仰起脸，尾音拖得长长的：“这是老婆的义务！你必须帮我开！”
苏雪棠无奈地笑了笑，刚要伸手去拉牛奶的拉环，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她把刚打开的黑咖啡罐凑到程筱筱脸边，冰凉的铝罐瞬间贴上了她的脸颊。
“呀！”程筱筱惊叫一声，像被烫到似的往后跳，后腰“咚”地一声撞上了身后的消防栓，冰凉的金属触感从布料下渗过来，让她打了个哆嗦。
苏雪棠晃了晃手里的黑咖啡，又晃了晃刚打开的草莓牛奶，眼里闪着得逞的光，语气里带着点调侃：“灵体时候不是挺大胆？半夜敢趴在我身上数睫毛，现在有了实体，倒知道害羞了？”她说着，上前一步，俯身逼近，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苏雪棠身上的雪松味混着咖啡香，牢牢地将程筱筱包裹住。
“那、那时候我没有实体，什么都感觉不到嘛！”程筱筱揉着被冰到的鼻尖，鼻尖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她突然鼓起勇气，伸手搂住苏雪棠的脖子，借着冲力，把人往旁边的墙上推——这个动作她当灵体时做过无数次，轻飘飘的，不会对苏雪棠造成任何影响。可现在她有了实体重量，撞过去时，两人都闷哼了一声，苏雪棠的后背贴上墙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投怀送抱，也算老婆的义务？”苏雪棠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双手却很自觉地环住了程筱筱的腰，防止她摔下去。
程筱筱在她胸前蹭来蹭去，像只黏人的小猫，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响着：“我这是在量身高！这样贴着量，最准了...你看，还是差这么多。”
苏雪棠突然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踏上旁边一级小小的台阶——那是图书馆为了方便放绿植修的，也就十几厘米高。可就是这一步，让她瞬间变成了俯视视角，居高临下地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程筱筱，眼底带着点笑意：“还闹？再闹我就不抱你了。”
程筱筱眨了眨眼，看着突然“变高”的苏雪棠，突然来了劲。她往后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然后助跑几步，猛地跳起来，双腿牢牢地环住了苏雪棠的腰，整个人挂在她身上，活脱脱一只树袋熊。
这个姿势让她瞬间高出苏雪棠半个头，她得意地伸手，摸了摸苏雪棠的头顶，宣布：“这样我就比你高啦！”
苏雪棠不得不伸出双手，托住程筱筱的屁股，努力保持平衡——掌心隔着牛仔裤布料，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还有柔软的触感。程筱筱后知后觉地僵住了，环在苏雪棠脖子上的手也收紧了些，发间的银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节奏变得急促，像她此刻跳得飞快的心跳。
她现在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次触碰的温度与力度，能感受到苏雪棠托着她的手，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这和灵体时那种“看得见摸不着”的亲密，完全不一样，让她脸颊发烫，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放我下来...有人看。”她小声嘟囔着，却舍不得松开手。
苏雪棠不仅没放，反而抱得更紧了些，稳步往古籍区走。路过的几个学生纷纷侧目，有个认识苏雪棠的男生，笑着喊了一声：“苏学姐，好体力啊！”
这话让程筱筱更害羞了，连忙把头埋进苏雪棠的银发里，像只鸵鸟似的，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苏雪棠却毫不在意，甚至还对那个男生点了点头，语气平淡：“还好，我老婆不重。”
云无尘在古籍区的书架旁找到她们时，程筱筱正被苏雪棠按在书架前，动弹不得。苏雪棠手里拿着一支钢笔，用尾端轻轻戳着程筱筱的腰窝，动作不轻不重，却精准地戳在了她的痒点上。
“别戳了...痒！”程筱筱笑得直不起腰，想躲，却被苏雪棠牢牢按住肩膀。这个动作，她当灵体时最爱做——那时候她轻飘飘的，总喜欢偷偷戳苏雪棠的腰窝，看她无奈的样子。如今角色对调，才被戳了第三下，她就受不了了，惊叫着弹起来，后背“咚”地撞上了身后的书架。
书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上面整齐排列的古籍“哗啦啦”地掉下来，幸好都是线装本，不算重，却也瞬间堆了一地。
“程筱筱！”图书管理员愤怒的怒吼响彻整个三楼，脚步声由远及近。
云无尘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程筱筱拽着苏雪棠的手，拔腿就跑，而平时冷静自持的苏雪棠，居然也配合地跟着跑，银白发丝在走廊的夕阳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像道流动的光。他连忙上前，试图把掉在地上的古籍捡起来，嘴里还不忘喊：“你们等等我！我帮你们挡着！”
三人最终躲进了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里。程筱筱扒着苏雪棠的肩膀，大口大口地喘气，发间的银铃“叮叮当当”地响，像被摇晃的骰子，停不下来。苏雪棠伸手，帮她顺了顺后背的气，眼底满是笑意。
“你现在简直像只受惊的兔子。”云无尘拎着他的帆布背包，也跑了进来，靠在门上直喘气。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程筱筱，“喝点温水，缓一缓。以前你当灵体的时候，半夜趴人家身上数睫毛，胆子多大啊，现在怎么一戳就跑？”
程筱筱捧着保温杯，小口喝着温水，小声辩解：“我现在有感觉了嘛...痒就是痒，而且管理员好凶。”她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苏雪棠，发现对方正用指腹摩挲着钢笔的尾端，眼神若有所思，顿时警铃大作，伸手拦住她：“你不准学我以前那样！不准戳我腰窝，也不准半夜数我睫毛！”
苏雪棠抬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突然上前一步，用钢笔的尾端，在程筱筱的锁骨上轻轻画了一道空气线，语气暧昧：“比如...这样？”
“呀！”程筱筱吓得往后退，脚下没注意，差点从消防通道的台阶上滚下去。苏雪棠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人稳稳地按在自己怀里，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云无尘痛苦地捂住眼睛，哀嚎道：“你们能不能考虑下我这个单身人士的感受？光天化日的，就不能收敛点？”
“不能。”苏雪棠头也不抬，伸手解开程筱筱跑乱的马尾，重新帮她扎起来。她的手指很巧，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银色的发绳在她指尖翻飞，很快就扎好了一个整齐的马尾，连碎发都捋得服服帖帖。她轻轻扯了扯发尾的银铃，“叮”的一声，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这是老婆的特权，单身人士不懂。”
程筱筱红着脸，任由苏雪棠摆弄自己的头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校园论坛，转向云无尘，眼神里带着点质问：“你昨天是不是又用我们的合照当算命素材了？你看这个热帖！”
手机屏幕上，论坛的置顶热帖标题格外显眼——《震惊！A大知名情侣竟有前世姻缘！附八字合婚分析！》，帖子里配的图，正是她们在武当山拍的合照：程筱筱身穿嫁衣依偎在苏雪棠身边，背景是武当山的金顶。下面的分析，赫然是云无尘那套“大数据算命”的说辞。
云无尘讪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举起做投降状：“这不是算命，科学解释就是大数据分析...哎别打脸！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不用你们的合照了！”
程筱筱作势要上前揍他，却被苏雪棠拉住了。苏雪棠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过来，随手给帖子点了个赞，然后把手机塞回她口袋里，语气平淡：“没事，他乐意用就用，反正你是我老婆，全校知道也没关系。”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把公寓的地板染成了一层温暖的蜂蜜色。程筱筱趴在客厅的茶几上，正认真地练签名——苏雪棠的名字，被她用不同颜色的笔，临摹了整整三页纸，有的写得工整，有的写得歪歪扭扭，最下面还有几个小小的“程筱筱”，旁边画着箭头，指向“苏雪棠”，像在宣告归属。
苏雪棠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路过，瞥见茶几上的纸页，脚步顿了顿。她轻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趁着程筱筱没注意，偷偷用手机拍了张照，存进了那个名为“人类筱筱的100种体验”的相册里，备注写着“练签名的小笨蛋”。
“雪棠。”程筱筱突然翻身，仰躺在地板上，伸手去够苏雪棠垂落的银发，指尖轻轻缠着一缕，像玩着丝线。她眨了眨眼，突然认真地问：“我们这样...算不算重婚啊？”她伸出手指，一个个数着，“前世我们有约定，算一次；武当山办了婚礼，算第二次；还有学校教务处的配偶登记，算第三次...这都三次了，算不算重婚呀？”
苏雪棠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一颗剥好的葡萄，递到她嘴边：“不算。”见程筱筱乖乖张嘴，把葡萄含进去，她才补充道，“算你欠我三辈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得是我老婆。”
葡萄汁是甜的，染红了程筱筱的唇瓣，在夕阳的映照下，像抹歪了的口红，格外显眼。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擦掉，手腕却被苏雪棠牢牢握住。
“别动。”苏雪棠俯身，凑近她的脸，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然后，她微微偏头，舌尖轻轻掠过程筱筱的唇角，把那点残留的葡萄汁舔掉，语气带着点慵懒的沙哑：“浪费。”
程筱筱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发间的银铃突然“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清越的音色像山涧里流淌的泉水，急促而欢快。她想起以前问陈墨瞳，为什么这枚铃铛总在奇怪的时候响，那个爽朗的苗女大笑着回答：“傻丫头，因为它比你诚实啊，你心里想什么，它都知道。”
苏雪棠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带着温热的触感，像羽毛拂过。程筱筱的眼睛慢慢闭上，银铃的声音渐渐变得绵长而轻柔，像晚风拂过风铃，温柔得让人心安。窗外，A大的晚钟缓缓敲响，“铛——铛——”的声音与屋里的铃音交织在一起，惊飞了银杏树上栖息的几只鸟雀，它们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橘红色的晚霞里。
“雪棠。”程筱筱小声唤道，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哽咽，手指慢慢缠上苏雪棠的一缕银发，紧紧地攥着，像握住了此生最重要的珍宝，“这次...这次我会好好长大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苏雪棠没有回答，只是俯身，将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程筱筱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下面是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咚——咚——”，每一下，都与自己的心跳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