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和平如同稀有的甘霖,滋润着“曙光美食街”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地底威胁的消除和影月氏族出乎意料的“谢礼”,让聚居地的重建工作得以在一种相对安宁的氛围中加速进行。人们清理废墟,加固防御,脸上开始重新浮现出对未来的些许期盼。然而,在这片逐渐复苏的生机构筑的平静表象之下,一股潜藏的、来自科技深渊的寒意,正悄然蔓延。
那块从母巢焦黑心脏中取出的、刻有“学院”徽记的扭曲金属牌,被秦烈下令严密封存,交给了聚居地内对前代科技理解最为深入的马可进行秘密研究。它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每一位核心成员的心头——他们摧毁的,很可能并非自然的变异产物,而是某个失控的、恐怖实验的残骸。
马可的“工作室”是由半截坍塌的混凝土管道和废旧金属板拼凑而成的,里面堆满了各种拆解下来的仪器零件、线路板和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屏幕。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焊锡和臭氧的混合气味。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伏在唯一一张相对完整的工作台上,台面上铺着厚实的防静电布,那块学院金属牌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特制的绝缘夹具中央。
台灯昏黄的光线下,金属牌边缘的扭曲痕迹和学院徽记的冰冷反光,显得格外刺眼。马可戴着放大镜,手中拿着自制的、镶嵌着细小探针的精密镊子,如同进行外科手术般,一点点地清理着金属牌表面烧灼留下的碳化物,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信息接口或隐藏结构。他的眉头紧锁,呼吸轻缓,生怕惊扰了这块可能蕴含致命秘密的造物。
几天过去了,进展微乎其微。金属牌的结构异常精密且坚固,似乎具有某种自我修复或抗干扰特性,常规的物理和化学检测手段难以窥其内部。马可尝试了多种频率的能量脉冲进行刺激,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或者杂乱无章的噪音。
“这东西……像块死铁疙瘩。”马可有些疲惫地摘下放大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对在一旁协助记录数据的陈末低语,“学院的加密和屏蔽技术,远超我们的水平。也许……它真的只是在高温中彻底损坏了。”
陈末看着那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的金属牌,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安。学院的东西,会这么容易就变成废铁吗?他回想起灵瞳曾经感受到的、那些“冰冷的、在学习”的注视。
“再试试别的思路,”陈末建议道,“也许它不是用来‘读取’的,而是……一直在‘发送’着什么?”
马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立刻调整思路,将检测重点从“尝试激活和读取”转向“监测其是否存在被动能量辐射或信号泄露”。他搬出了那台最为珍贵的、由战前军用接收器核心改造的宽频信号分析仪,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灵敏度和滤波参数。
时间在仪器的嗡鸣和屏幕上跳动的波形中缓缓流逝。大部分频段依旧是一片空白或杂乱的环境噪音。就在马可几乎要再次放弃时,当扫描到一个极其偏僻、通常用于深空通信或超长波指令传输的、背景噪音本应极低的频段时,分析仪的屏幕中央,突然跳出了一个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有着严格周期规律的尖脉冲信号!
那信号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像钟表般精准地重复着,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就“嘀”地一下,短暂地出现在屏幕上,然后迅速隐没在噪声基底之下。
“有东西!”马可失声叫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他立刻锁定那个频段,将放大器增益调到最大,并启动了长期记录模式。
信号被捕捉并放大后,其真容逐渐清晰。它并非承载复杂信息的编码,而是一种极其简洁、高效的二进制标识信号——就像黑暗中灯塔发出的、只包含自身身份代码的闪光。更令人心惊的是,通过对信号强度的反复测算和三角定位尝试(尽管精度有限),马可惊恐地发现,信号的发射源,赫然就是他们面前这块金属牌本身!而且,信号的发射方向,隐隐指向西北方的某处遥远地域——那正是传闻中“学院”可能所在的方位!
这块金属牌,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身份标签或损坏的记录装置。它是一个仍在工作的、低功耗的、长时效的……追踪信标!
“它……它还活着!”马可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冷汗,他指着屏幕上那规律跳动的光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学院……学院不仅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可能……可能一直通过这个信标,在实时‘观察’着他们的实验品!从它被‘投放’到这里,到它成长、失控、建立巢穴,甚至……直到它被我们摧毁的最后一刻!这个信标,很可能把整个过程的关键数据——包括生命特征、能量波动、乃至……毁灭时的爆炸当量和环境参数——都源源不断地发送了回去!”
工作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信号分析仪发出的、规律的“嘀……嘀……”声,如同死神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陈末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们以为摧毁母巢是一次胜利,却没想到整个过程可能都在学院冰冷的“注视”之下。他们不仅清理了一个怪物巢穴,更可能无意中帮学院完成了一次残酷的“野外实验”数据回收工作!
“也就是说,”秦烈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眼中寒光闪烁,“学院不仅知道这个实验品死了,还知道它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甚至……可能知道是谁杀了它。”
这个发现,比面对母巢本身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他们自以为的隐秘行动,或许从一开始就暴露在学院无形的监控网络之下。学院的阴影,不再是模糊的传说,而是化作了这个工作台上不断发出“嘀嘀”声的冰冷金属牌,如同一个无声的嘲笑,嘲笑着他们的挣扎和自以为是的胜利。
“必须立刻屏蔽它!或者毁掉它!”老雷急声道。
“没那么简单,”马可摇头,脸色凝重,“强行破坏信标,可能会触发自毁程序,或者向学院发送最后的‘失联警报’,这同样会暴露我们。而且,我们无法确定学院是否还有其他的监控手段。”
短暂的和平,被这个冰冷的发现彻底击碎。他们不仅没有摆脱学院的阴影,反而可能更深地陷入了对方的视野。“曙光美食街”的一举一动,是否早已成为某个遥远实验室屏幕上的数据流?
“嘀……嘀……”信标的声音在寂静中持续着,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他们,真正的威胁,或许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