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震动持续了约十数息,方才缓缓平息,但那沉闷的余响仿佛还在地底深处滚动,搅得人心神不宁。远处石阵方向夜空中那几道诡异的闪光,更是为这“鬼见愁”的夜晚平添了无数诡谲。
“是机关?还是……”陈薇声音微颤,望向那片此刻已隐没在黑暗与山林后的石阵方向,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那震动与闪光,绝非自然现象。
“更像是某种……能量引动的异象。”十七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不确定,她凝视着远方,蒙面布上方的眉头紧紧蹙起,“那石阵,恐怕不仅仅是遗迹那么简单。‘星陨归位,钥匙已现’……难道刚才的异动,与船夫传递的讯息有关?”
“钥匙……” “夜枭”低声重复,目光却落在了陈薇身上。若“钥匙”是指人,那么陈薇此刻就在这里。难道她的存在,或者说她抵达石阵附近这一行为本身,就触发了什么?
这个念头让三人心头都是一沉。他们仿佛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每一步都被算计得清清楚楚。
“无论如何,必须立刻离开!”十七斩钉截铁,不再深究那令人不安的猜测,“异动必然引起各方注意,此地很快就会成为焦点。”
她重新辨明方向,选择了一条更加陡峭、几乎垂直向上、看似无路的岩壁。“从这里上去,可以最快速度攀上‘鬼见愁’的主脊,另一侧下山,便能彻底离开这片区域,接近海宁外围。”
“夜枭”二话不说,将依旧昏迷的船夫用藤蔓牢牢缚在背上,试了试牢固程度,对十七点了点头。
攀爬的过程近乎残酷。岩壁湿滑,布满青苔,可供借力的缝隙极少。十七如同灵猿,率先而上,不时垂下坚韧的藤蔓辅助。“夜枭”背负一人,全靠惊人的指力和腰腿力量,每一步都扣入岩石,稳如磐石。陈薇跟在最后,指甲在粗糙的岩石上磨破,鲜血混着汗水,但她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松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爬上去,离开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薇感觉双臂几乎要断裂脱臼时,上方终于传来了十七压低的声音:“到了!”
三人先后翻上岩壁顶端。这里是一片相对平坦、狭窄的山脊,强劲的山风呼啸而过,吹得人衣袂猎猎,几乎站立不稳。抬头望去,浓密的树冠终于消失,可以看到墨蓝色的天幕上,稀疏的星子闪烁着冰冷的光。
他们站在了“鬼见愁”的脊梁上。
然而,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十七的目光骤然凝固,死死盯向前方山脊的某处。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陈薇和“夜枭”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就在前方约百丈之外,山脊赫然断裂,形成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豁口!而在那豁口的边缘,原本应是坚实山体的地方,此刻竟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幽深无比的洞口!
那洞口呈不规则的圆形,边缘参差不齐,仿佛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强行撑开、撕裂而成。洞口内部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只有一股股更加浓郁、带着硫磺和金属腥气的热风从洞中汹涌而出,吹拂在身上,带着一种不祥的燥热。洞口周围的岩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琉璃化质感,仿佛被瞬间极致的高温熔炼过。
这绝非天然形成的洞穴!联想到方才从地底传来的震动和石阵方向的闪光,一个可怕的念头同时浮现在三人脑海——
这洞口,是刚刚那场异动造成的!是那“星殒石阵”引动的某种力量,强行在这“鬼见愁”的山脊上,打开了一个通往地底未知之处的“门”!
“地脉之门……”十七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震颤,她缓缓走上前,在距离洞口十余丈外停下,不敢再靠近。那洞中涌出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极度危险。
“夜枭”将船夫小心放下,与陈薇一同走到十七身旁,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幽暗洞口,脸色都无比凝重。洞口散发出的气息,与那星殒石阵同源,却更加狂暴、更加原始。
“难道……‘星陨之矿’,就藏在这下面?”陈薇望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喃喃自语。父亲追寻的,青蚨觊觎的,影刃抢夺的,沈墨暗示的,以及那幕后下蛊之人图谋的……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了这突然出现的、通往地底深渊的入口。
“门已开,”“夜枭”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面对未知命运的决绝,“是绕过去,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显而易见。这突然出现的“地脉之门”,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是视而不见,继续按原计划前往海宁?还是……踏入这明显是陷阱,却又可能藏着终极答案的深渊?
十七沉默着,她的目光在幽深的洞口和陈薇苍白的脸上来回移动。青蚨的任务是护送陈薇安全抵达海宁,查明“星陨之矿”的真相是附加条件。但眼前这超出掌控的变故,让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船夫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神迷茫,显然对之前被操控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虚弱地问道:“这……这是哪里?那鬼地方……出来了吗?”
他的苏醒暂时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陈薇看着船夫,又看看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最后目光落在“夜枭”和十七身上。一路的艰辛、同伴的牺牲、父亲的谜团、各方的追逼……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那带着硫磺味的热风灼烧着她的喉咙,但她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
“我们……下去看看。”她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逃避,无法解开谜团,也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全。既然命运将这“门”推到了眼前,那么,唯有踏入其中,才能找到最终的答案,无论是生路,还是绝路。
“夜枭”深深看了陈薇一眼,没有反对,只是默默检查了一遍武器和随身物品。
十七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但记住,一旦进入,生死由命。”
她走到洞口边缘,从怀中取出几根特制的、散发着冷光的萤石棒,分给“夜枭”和陈薇:“跟紧我,注意脚下,警惕任何异常。”
幽深的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喉咙,等待着吞噬闯入者。那通往地脉深处的未知旅程,即将开始。所有的谜团,所有的危险,或许都将在那地底深处,迎来最终的碰撞与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