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拿感觉自己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了。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汉斯队长，用眼神传递求救信号。
然而，汉斯正与奥德里奇伯爵谈笑风生，甚至还对他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
约拿彻底放弃了求救的念头。
就在这时，艾琳小姐问出了一个更让约拿头皮发麻的问题。
“亚尔莫先生。”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在一些古老的记载里，有些人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他们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您，相信这些吗？”
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约拿。
这句话一出，约拿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小姐绝非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知。
她要么是从某些渠道（很可能是她父亲那里）得知了一些信息，产生了强烈的好奇；要么就是她本身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世界很大，无奇不有。”约拿选择了模棱两可的说法，“或许存在一些目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吧。不过，我更倾向于相信眼见为实。”
艾琳小姐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最终，她没有找到想要的破绽，略显失望地轻轻“哦”了一声。
这场单方面围绕着隐秘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艾琳小姐虽然没有再追问那些敏感问题，但依旧没有放约拿离开的意思，开始聊起一些关于宴会、关于其他宾客的话题，只是她的点评往往带着一种刻薄，让约拿更加确信，她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无害。
“看那边那位子爵夫人，据说她最近和她丈夫的秘书走得很近……”
“那位自称是艺术鉴赏家的先生，他背地里说我父亲收藏的那幅画是赝品，真品早就被他私下买走了，他还以为没人知道……”
她低声说着这些上流社会的八卦，约拿只能沉默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内心却对这种环境感到不适。
约拿端着那杯没怎么喝的香槟，站在光彩照人的艾琳小姐身边，承受着各方汇聚而来的视线。
华丽的厅堂，悠扬的音乐，浓郁的香气，都让约拿感到隔阂和束缚。
就在约拿思考着要不要假装身体不适，溜掉时。
音乐声缓和下来，奥德里奇伯爵走到了大厅中央的小型舞台上，准备进行简短的致辞，并邀请女儿跳今晚的第一支舞——这是生日宴会的传统环节。
艾琳小姐不得不暂时放过约拿。
她对着约拿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抱歉，约拿先生，失陪一下。”
“请便。”约拿如蒙大赦。
总算是暂时解脱了！约拿内心感慨，将杯中没什么气泡的香槟一饮而尽。
汉斯队长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身边。
“怎么样，约拿？”汉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和奥德里奇小姐聊得还愉快吗？”
约拿转过头，看着队长那副看好戏的表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在心里。
“队长，她在试探我。”约拿陈述道。
“或许吧。”汉斯不置可否。
“奥德里奇家族知道很多，但正因为他们知道，所以才更加谨慎。
艾琳的好奇心，可能源于她自身感知到的一些东西，也可能是伯爵有意无意的引导。
毕竟，我们是他‘信任’的合作伙伴，了解合作伙伴，是很正常的事情。”
约拿沉默了。
“那我的表现及格了吗？”
汉斯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至少，你没有泄露任何东西，保持了基本的冷静和礼貌。至于其他见仁见智吧。或许在奥德里奇小姐眼里，你是个闷葫芦？”
约拿：“……”
他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舞台中央，奥德里奇伯爵的致辞，充满了对女儿的宠爱。
随后，音乐再次响起，伯爵向女儿伸出手，艾琳小姐将手搭在父亲掌心，父女二人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
约拿将空酒杯放在路过侍者的托盘上，既然一时间无法脱身，那就好好享受吧！至少，宴会上的食物，看起来确实很美味。
是时候去尝尝看，能不能把这场“折磨”吃回本了。
约拿这样想着，朝着摆放食物的长餐桌走去。
就在约拿专注于用美食弥补自己损失的时候，舞台上的音乐恰好告一段落。
奥德里奇伯爵优雅地吻了吻女儿的手背，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向了其他宾客。
而艾琳·奥德里奇小姐，这位今晚绝对的主角，没有像其他淑女那样留在舞池边等待下一位邀请者，或者回到她的女性朋友中间。
她那碧绿的眼眸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最终锁定了正拿着一小块蛋糕，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的约拿。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径直朝着约拿走了过来！
宴会厅里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许多目光都跟随着这位备受瞩目的千金小姐移动。
约拿的灵性突然拉响警报，回头看去，艾琳小姐停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羞涩与大胆的红晕，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约拿先生！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跳下一支舞？”
轰——！
跳舞？和我？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开什么玩笑！老查理讲的礼仪，其中关于跳舞的部分自己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唯一记得的就是“如果不会，最好找个理由婉拒”。
“奥德里奇小姐，我其实并不擅长跳舞，恐怕会踩到您的脚，扫了您的兴致。”
然而，艾琳小姐显然不打算接受这个拒绝。
她见约拿没有立刻上前，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又向前迈了一小步。
“没关系的，约拿先生。”她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可以教您。还是说您不愿意赏光陪我跳一支舞呢？”
她的话语刚落下，周围立刻投来目光。
拒绝一位寿星、而且还是伯爵千金的公开邀请，尤其是在她已经表现出如此“青睐”的情况下，这无疑是极其失礼的行为。
约拿甚至感觉到不远处奥德里奇伯爵投来的目光。
完了！约拿内心一片冰凉。
自己今天这舞是跳定了。
“这是我的荣幸，奥德里奇小姐。”
约拿努力维持着笑容，将手里那块可怜的蛋糕放回了侍者的托盘上。
艾琳小姐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主动伸出手，约拿只能硬着头皮，握住了她的手。
约拿被艾琳小姐牵着，走向了刚刚空出来的舞池中央。
音乐再次响起，约拿扶上艾琳小姐的腰肢，思考起该怎么跳舞。
艾琳小姐仰头看着他，“跟着我的节奏就好，很简单，一、二、三，一、二、三……”
简单？约拿可不觉得。
约拿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脚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到对方价值不菲的鞋。
左脚！不对，是右脚先退！
这裙子怎么这么碍事！
队长！汉斯队长！你到底在哪里看热闹？！”
约拿的目光在舞池外的人群中搜寻，在不远处看到了汉斯的身影。
对方正端着一杯酒，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笑容让约拿恨不得立刻冲过去给他一拳。
艾琳小姐完全不在意约拿的笨拙，反而觉得很有趣。
“约拿先生，您看，这不是很好吗？”
约拿只能绷着脸，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的“嗯”字。他现在只盼着这支该死的舞曲快点结束。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音乐终于缓缓停下。约拿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动作快得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谢谢您，艾琳小姐。”他机械地行了一礼，干巴巴的说道。
“应该是我谢谢您才对，约拿先生。”艾琳小姐脸颊绯红，眼眸亮晶晶的，显然心情极好。
“您跳得很棒。”
棒？约拿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他刚才的表现跟“棒”这个字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这位小姐的恭维，听起来更像是恶作剧得逞后的调侃。
他不再多言，再次行礼后，走向那个一直在看戏的队长。
“队长！”约拿走到汉斯身边，压低声音。
“你刚才就那么看着？”
汉斯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我看着怎么了？年轻人跳个舞，不是很正常吗？
我看她教得挺用心，你学得也，额，挺认真的。”
汉斯刻意在“认真”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真怕踩到她的鞋子！”约拿没好气地说，“而且，她为什么偏偏找我？那么多年轻贵族等着邀请她！”
汉斯放下酒杯，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他凑近约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约拿，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奥德里奇小姐，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
“就是那种……嗯……”汉斯摸了摸下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少女怀春？一见钟情？我看她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关注。”
“……”
“队长，你别开玩笑了！”约拿没好气的说道，“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汉斯拍了拍约拿的肩膀，调侃道：“年轻人，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好了，你自己慢慢体会吧，我再去和几位老朋友打个招呼。”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约拿一个人站在原地。
“队长是不是酒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