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掠过茶楼飞檐,晨风吹得它爪间的金笺簌簌作响。
那半片染着天庭云纹的信笺,最终落在玄箴案头时,正好摊开在“昊天将禅位于德者”那几个鎏金小字上。
“九爷!”玄箴捏着信笺冲进谭浩住的偏院,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天庭秘使传来消息,说要请您拟定继位标准!这可是天大的机——”
竹椅上打盹的谭浩被惊醒,嘴里的狗尾巴草掉在衣襟上。他揉着眼睛坐直,看见玄箴通红的耳尖和攥得发皱的信笺,后槽牙一阵发酸:“拟定标准?定完是不是就得让我当那个‘德者’了?”
“这是民心所向啊!”玄箴把信笺往他面前一递,腰间的算盘珠子叮当作响,“您看,便民站这三天就收了八百多份请愿书,都说‘只有九爷能定三界的规矩’——”
“打住!”谭浩腾地站起来,竹椅“吱呀”一声翻倒在地,“我早说过不想当什么救世主!”他转身冲进里屋,从床底拖出个青布包袱,手忙脚乱地把藏在枕头里的辣条往里塞,“我现在躲去后山山洞还来得及吗?”
“九爷,您看窗外。”林诗雅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她素白的道袍沾着晨露,发间的玉簪泛着微光,目光却落在院外——
不知何时,院外已挤满了人。卖糖画的老张举着“九爷不坐龙椅我们不吃饭”的木牌,绣娘把绣着“谭浩承天”的帕子挂在胸前,连王老汉的竹篮里都插了面“德者在此”的小纸旗。
站在最前面的小孩举着块歪歪扭扭的字板:“九叔叔别跑,我给您留了糖糕。”
谭浩扒着窗沿往外瞅,额头顿时冒出一层细汗。他后退两步,不小心撞上妆奁,胭脂盒哗啦啦撒了一地:“这、这哪是请愿,分明是拦路打劫!”
林诗雅轻轻合上门,指尖在案上的信笺点了点:“玉帝退位是假,想把烂摊子甩给你才是真。”她眼尾微挑,道心通明后早已看透天庭的算计,“你若接了,众仙要争权;你若拒了,百姓要寒心。”
谭浩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忽然眼睛一亮:“那找个背锅的来!比如……玄箴你上?”
正弯腰捡算盘珠的玄箴被口水呛得连声咳嗽:“我?我以前就是个执律使……”他慌忙摆手,袖口蹭上了胭脂,“我连给土地公递状子都得打几遍腹稿,哪压得住那些神仙?”
“那太白金星呢?”谭浩抓起狼毫笔,墨汁溅到袖口也顾不上,“那老头喜欢种桃树、写诗,最会和稀泥!”他笔走龙蛇,纸页沙沙作响,“《关于推荐太白金星同志担任过渡期临时负责人的若干意见》——再给他附个养老仙境的选址,蓬莱岛东边那片桃林,他肯定喜欢!”
玄箴凑过去一看,见他在“养老建议”里写着“每日需供桃花酿三坛,桃酥五斤”,憋笑憋得肩膀直抖:“九爷,您这哪是推荐信,分明是招安文书。”
“嘘——”谭浩把信纸折成纸鹤,刚要往窗外扔,就听院外传来“咔嚓”一声。
他探头望去,只见一个穿青衫的小神正举着云镜——那是专管记录的天庭功曹。
“得,被逮个正着。”林诗雅倒很镇定,指尖一引,那纸鹤便轻巧地落入她掌心,“正好,省得我们派人送了。”
当晚,云榜就炸开了锅。
“惊爆!九皇子力荐太白金星接任!”
“老仙翁退休方案曝光:桃花酿管够,桃林必须朝阳!”
“过渡期负责人落定?看太白如何接招!”
太微垣的桃林里,太白金星正拎着酒葫芦浇花。云镜突然放出刺目金光,他凑近一瞧,胡子都惊得翘了起来:“这、这谭小友……”他抖着袖子翻到最后一页,看见“养老仙境选址”旁画着歪歪扭扭的桃林图,落款是“大夏九皇子谭浩敬上”,眼眶蓦地一热,“这孩子,竟还记得我说过‘退休要种十里桃林’……”
此时谭浩正缩在厨房,把推荐信的底稿往灶膛里塞。火星噼啪作响,映得他嘴角直抽:“甩出去了,总算甩出去了……”
“谭九爷——”
脆生生的童音从窗外传来。谭浩手一抖,半张纸飘进了灰里。
他扒着窗沿望出去,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正踮着脚,举着半块烤红薯:“我爹说,要是下雨前能早知道,就不用急着抢收稻子了……”
灶膛里的火光明灭不定。谭浩望着升起的纸灰,忽然想起三天前自己在屋顶上说的话——“你们想要的公平,得自己去争”。
可小丫头仰起的脸蛋,却让他喉咙发紧:“他们去争的时候,终究还是想有个人能托个底。”
“九爷!”玄箴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天庭回信了,太白金星他——答应了!”
紫微垣议政殿的蟠龙柱上,“认输”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太白金星握着诏书站在龙椅前,白须被殿风吹动,声音却稳如磐石:“老夫……谨代表天庭众仙,恳请设立‘民众直诉通道’,定为常制。”
殿外,值守的仙官正在朱红大门上悬挂新的匾额。油彩未干的“三界直诉受理中心”几个大字,在晨露中闪着湿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