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边的风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一丝不动。
叶焚歌站在骨桥尽头，脚底那道血纹还在发烫，顺着骨节一路烧到心口。她没动，也不敢动。左臂上的胎记像活了一样，金光顺着血脉爬行，和体内那股暴烈的妖血撞在一起，疼得她牙根发酸。
她低头，池水倒映出她的脸，也映出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剑形印记。
“不是继承……”她咬着后槽牙，声音压得极低，“是吞了她，才活下来的。”
话音刚落，掌心剑印猛地一烫，像是有人在她皮肉底下划了一刀。她闷哼一声，火剑插进地面，火星顺着血纹炸开，硬生生把那股乱窜的气血压了下去。
三步，她撑过来了。
可楚红袖没回来。
桥还在，血池还在，南宫烈的尸体也还在。那具白袍裹身的躯体漂浮在池边，心口的银簪微微震颤，像是随时会自己拔出来。
叶焚歌盯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每走一步，脚下的骨桥就亮起一道血纹，像是在给她计数——你欠的命，一笔一笔，都在这儿记着。
她走到池边，伸手想碰那银簪。
指尖离尸体还有半寸，掌心剑印突然狂震，三道金光从天而降，撕开虚空，像是有人在天上劈了三道口子。
“嗡——”
三声剑鸣几乎同时响起。
三把古剑破空而至，悬在她面前，剑尖朝下，剑柄冲上，每一把都刻着一道剑形烙印，和她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叶焚歌愣住。
她没动，可那三把剑却像是认准了她，轻轻颤动，剑身浮现出三道虚影。
第一道，是个披着金甲的小女孩，被锁在宫墙深处，手里攥着半块冷掉的饼。
第二道，是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婴儿在雪地里爬行，身后拖着长长的血痕。
第三道，是个赤足少女，背着破剑在荒原上狂奔，身后追着无数黑影。
千金、废妃、流浪。
三重命格，三段人生，全被这三把剑给翻了出来。
“我靠……”她低骂一句，“这玩意儿还能查我黑历史？”
话没说完，三把剑突然齐齐一震，剑柄上的烙印亮得刺眼，一股吸力从剑柄传来，像是要拽她过去。
她下意识伸手。
指尖离剑柄只剩一寸。
就在这时——
“嗤！”
一道剑气从虚空中劈出，快得连影子都没有，直取她咽喉。
叶焚歌瞳孔一缩，想退，可脚下骨桥纹丝不动，像是把她钉在了原地。
千钧一发！
萧寒从侧方暴起，寒剑残锋划地，霜气炸开，凝成一面冰盾。
“轰！”
剑气撞上冰盾，瞬间炸裂，冰屑四溅，寒霜还没落地就被一股无形力量蒸发成白雾。
可那剑气余威不减，擦着叶焚歌的脖子掠过。
几缕发丝飘起，刚落进血池，立刻“嗤”地一声烧成灰烬。
她僵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离那把剑只差一寸。
萧寒单膝跪地，嘴角溢血，寒剑断口处冒着寒气，像是随时会碎。
“你他妈……又来？”叶焚歌回头，声音发颤。
萧寒没答，只是死死盯着虚空某处，左眼黑布下渗出一道血线，顺着脸颊滑下。
“他没走。”他嗓音沙哑，“刚才那一剑……是冲着命格去的。”
话音未落，虚空中传来一声轻笑。
“多完美的祭品……”
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像是直接钻进脑子里。
“三剑归一，正是献祭开端。”
叶焚歌猛地抬头，盯着那三把悬空的剑。
“献祭？谁献祭？”
笑声没再响起，可那三把剑却开始缓缓旋转，剑身上的虚影越来越清晰，像是要把她拖进那三段人生里。
她咬牙，伸手再次探向剑柄。
“别碰！”萧寒低吼，“那是陷阱！玄冥子在等你触剑的瞬间——”
“我知道是陷阱。”她冷笑，“可桥是她用骨头搭的，血池是她用命烧开的，现在剑都飞到脸上了，你说我不碰？”
她盯着那把刻着“流浪”虚影的剑，声音低得像刀刮地。
“我叶焚歌这辈子，就没躲过什么东西。”
话音落，她伸手，指尖终于触到剑柄。
烙印对上烙印的瞬间，天地骤静。
三把剑同时一震，金光炸开，照得整个废墟一片通明。骨桥上的血纹疯狂亮起，像是被点燃的引线，一路烧向血池深处。
南宫烈的尸体猛然一颤，心口银簪“嗡”地一声拔出半寸，鲜血顺着簪尾滴落，砸进池水，激起一圈诡异的涟漪。
叶焚歌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剑柄传来，顺着指尖一路冲上经脉，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拆开重组。
她没松手。
反而握得更紧。
可就在这时，萧寒突然暴起，寒剑残锋横扫，一剑劈向她手腕。
她猛地偏头，剑锋擦着手腕掠过，割开一道血口。
火剑瞬间出鞘，火星四溅，直指萧寒咽喉。
“你发什么疯！”她怒吼。
萧寒没躲，只是死死盯着她掌心——那道剑形烙印，正在缓缓变成黑色。
“你感觉不到？”他声音发紧，“那剑……在吸你的命格。”
叶焚歌低头。
果然，掌心烙印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像是被火烧焦的纸，正一点点蔓延。
她冷笑：“吸就吸，反正我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她再次握紧剑柄，金光顺着经脉冲上头顶。
三把剑旋转得越来越快，虚影交织，竟在她头顶形成一道漩涡，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萧寒咬牙，寒气在脚下疯狂凝结，霜纹蔓延，直扑剑身。
“轰！”
冰霜撞上金光，炸开一片白雾。
可那三把剑纹丝不动，反而震得更厉害。
叶焚歌只觉得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无数低语，像是有人在念她听不懂的咒文。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硬是把神志拽了回来。
“想吞我？”她咧嘴一笑，满嘴血沫，“你问问楚红袖答不答应。”
她猛地抬头，对着虚空吼道：“玄冥子！你不是要祭品吗？！”
“我给你！”
她松开左手，任由那把刻着“千金”虚影的剑悬在空中，右手猛然一扯，将火剑从背后拔出，剑尖直指自己心口。
“要命格是吧？要三剑归一是吧？”
“来啊——”
她火剑一转，剑尖抵住心口，只要再进半寸，就能刺穿。
三把古剑同时一颤，金光骤暗。
虚空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萧寒瞳孔骤缩，寒剑脱手，整个人扑上来撞开她。
火剑偏了半寸，擦着心口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两人摔在骨桥上，火剑脱手飞出，插进血池边，剑身燃烧，映出池底无数扭曲的面孔。
叶焚歌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掌心烙印还在发烫，可那股吸力，终于停了。
她抬头，看着那三把悬空的剑，轻笑一声。
“吓退了吧？老子玩命，可不是说说的。”
她撑着地面坐起，左手还悬在半空，离那把剑，依旧只差一寸。
萧寒趴在地上，手撑着桥面，指尖全是血。
他抬头，看着她。
“你疯了。”
她咧嘴，血顺着嘴角流下。
“我早就疯了，不然怎么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