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宇的怀抱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苏寒退出时像挣脱捕兽夹的幼鹿,踉跄着撞上厨房门框。
脊背的钝痛反而让她清醒,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红肿的唇
——那里还烙着他失控的力度和最后的温柔。
我们……出去逛逛吧……声音碎不成句,像摔裂的瓷片。
她不敢抬头,盯着他毛衣第三颗纽扣上纠缠的线头,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头顶传来压抑的低笑,气流拂过她发旋。徐天宇的嗓音像浸过温酒,那你去换衣服吧。
苏寒如蒙大赦,转身时同手同脚险些绊倒。
阁楼的木楼梯发出吱呀哀鸣,像在嘲笑她的狼狈。
徐天宇望着那个逃窜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漫成春水
——她连耳垂都红得剔透,像元宵里淌出的芝麻馅。
阁楼衣柜像潘多拉魔盒。
苏寒的手指掠过无数自制设计款,最终揪出件绛红色盘扣斗篷
——领口镶雪狐毛,下摆绣暗金缠枝莲。
穿暖和些。楼下传来提醒,惊得她针扎般缩回手。
下楼时徐天宇正在窗边打电话,侧影被月光镀上银边。
……嗯,不回去了……断断续续的低语随风飘来,陪……重要的人。
苏寒僵在楼梯中间,看他把大哥大收回皮套。
很衬你。徐天宇转身时眼睛亮起,像忽然点燃的灯笼。
他自然伸手拂过斗篷毛领,指尖不小心蹭过她下巴,像年画里的雪娃娃。
苏寒有些不自然:“走吧……”
锣鼓声从巷口漫进来,裹着糖炒栗子的焦香。
一出门就撞进光的洪流
——整条国子监街变作蜿蜒灯河,
鲤鱼灯在槐树枝桠间甩尾,
嫦娥灯踩着云絮欲飞,
最夺目的是盏三层楼高的走马灯,绢帛上画着十二生肖轮回转世。
小心。徐天宇揽住她肩头避开冲撞的孩童,手却再没松开。
温热透过毛呢布料渗进来,像小暖炉熨贴着紧绷的神经。
摊主举着草靶子挤过人群,冰糖葫芦晶亮如红宝石。
等着。徐天宇突然扎进人潮,再回来时举着两支糖葫芦,糖壳在他发顶霓虹灯下泛出琉璃光晕。
她咬下第一颗山楂时,他忽然俯身舔走她唇角的糖渣。
他眨着眼笑,得逞得像偷腥的猫。
身后恰有烟花炸开,金雨落进他带笑的眼底。
小吃摊蒸汽蒸腾成暖黄色雾霭。
徐天宇变戏法似的掏出手绢铺在油腻长凳上,老板端着铜锅过来时惊起惊呼
——竟是九宫格元宵
芝麻、山楂、玫瑰、甚至还有咖喱牛肉馅的异类。
猜中馅料有奖。他舀起颗雪白团子递到她唇边。
苏寒迟疑咬下,紫薯流心烫得舌尖发麻,却见他变出朵绒花簪在她鬓边:奖品。
第五格是芥末馅的恶作剧。
苏寒呛出眼泪时,他大笑着递来杏仁茶,杯底沉着颗圆溜溜的相思梅。
扯平了。
他指指自己也被辣红的眼角,水光粼粼像含了碎星。
最末格空空如也。
老板笑着捧出盏荷花灯:
这格叫圆满,得贵人自己填满。
徐天宇突然将两人吃剩的元宵馅全倒进去,芝麻混着玫瑰碎成混沌的甜。
猜灯谜的棚子下藏着家旧书店。
苏寒正辨读褪色春联,徐天宇突然从身后拥来:找到本好东西。他举着本民国时装画报。
爆竹如惊雷炸响,人潮涌向广场中央。
徐天宇突然将她护进电话亭,玻璃门外是沸腾的狂欢海洋。
怕你被挤丢。他呼吸喷在她额发上,狭小空间里心跳声无所遁形。
最巨大的烟花腾空时,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苏寒在那瞬间看清他虹膜里的纹路
——像琥珀封存了千年的松针。
寒寒,他声音融在爆炸声里,往后每个团圆节都这样过好不好?
她没答话,只将冻僵的手塞进他大衣口袋。
指尖触到个硬匣,打开竟是枚三叶草胸针——希望、努力、自由三个词用碎钻镶成,背面刻着1999元宵惊鸿。
本来想毕业时送你的。他鼻尖冻得发红,等不及了。
返程时雪落无声。
他牵着她走过结冰的胡同,青石板路上留下二人的脚印和影子
她边走边用鬓边绒花蹭着他围巾絮絮叨叨:
徐天宇……
元宵馅太甜了……
明年少放糖。
走到公寓楼门口,他替她拂去发间落雪,却退后一步:
你回去早点休息,后天就要开学了,你也准备一下。
霓虹灯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光影,方才的亲密无间忽然隔了层薄纱。
苏寒攥紧口袋里的胸针匣,棱角硌着掌心:
嗯嗯!
铁门合拢的瞬间,她透过门缝看见他仍站在原地,雪落满肩像尊望妻石。
回到家她扑到窗边,看见那人站在雪地里仰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