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昼长夜短,蝉鸣声中。城西107号院子的葡萄架下,苏寒盘腿坐着,面前摊开一摞设计草图。十四岁的少女咬着铅笔头,皱眉苦思……
寒丫头,喝点绿豆汤。奶奶端着碗走过来,碗沿还凝着水珠。苏寒仰头一笑,阳光穿过葡萄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谢谢奶奶,您也坐下歇会儿。她接过碗,拉着奶奶在旁边坐下,指尖触到老人粗糙的手掌。
自从前几天回老家:被姐姐嘲讽、而母亲又漠视,回来后的苏寒又回到小学时的冷淡寡言,又一次对外界筑起心牢……奶奶这阵子极力陪伴开解。
苏寒看着奶奶眼里的担忧,抱着奶奶胳膊撒娇:“奶奶,我真的没事了,我就是在想如何设计出再次爆火的作品。”
是啊,六年前重生时,是奶奶这双手不顾灼伤的用着火的白酒给她退烧,把她从高烧昏迷中拽回来的;三年前跟分家时,也是这双手颤抖着为她收拾行李;如今,这双手又在她每次忙碌时都悄悄放上一杯热茶。
碗里的绿豆沉在碗底,苏寒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碗就往屋里跑。怎么了这是?奶奶的声音追在后面。
苏寒从堂屋拖出一个大包袱:“前几天秦经理送来的样品布料,说是广州那边的新货,我想试试看……”
包袱皮一抖开,靛蓝色的牛仔布像一汪湖水倾泻而出。
就是它了!苏寒的手指抚过布料粗粝的表面,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
90年代正是牛仔服饰风靡全国的时候,但市面上的款式千篇一律,毫无特色。
她把布料抱到院里的石桌上,展开一卷白纸。铅笔在纸上飞速移动:收腰短款上衣,立领设计,高腰直筒裤...笔尖突然一顿。前世的牛仔服缺少什么?缺少元素。
苏寒摊开设计本,铅笔在纸上飞舞。
“慢着点,看你急的满头大汗的。”奶奶嗔怪道。
“知道了……”苏寒头也不抬就回答。
苏寒兴奋地在纸上画着线条,嘴里喃喃:短款收腰上衣,立领设计,配高腰直筒裤。左胸口绣红梅傲雪,后腰处绣青竹凌云。
奶奶听着苏寒自语,拿起一块牛仔布料,眯着眼:在这么厚的布上绣花?线会断的。
总有办法的。苏寒咬着铅笔头。
又在旁边画了宽松翻领夹克的设计,胸部加了明线口袋,搭配萝卜裤。这款绣黄金小神童和凤凰振羽,适合不同体型的女性。
三天后,姜叔对着第一件样衣直摇头。针脚全崩了,
他指着左胸处松散的红梅刺绣,牛仔布太硬,普通绣线吃不消。
苏寒接过样衣,指尖抚过脱线的花瓣。
前世她看过关于江南刺绣的视频,记得师傅们会在绣厚布料时使用特殊针法。
让我再想想……她对姜叔说。
第二天晨练完,苏寒骑着自行车来到二十里外的柳树屯。
村口的老槐树下,八十岁的程绣娘正在教十六岁的聋哑孙女江圆圆纳鞋底。老人在听完苏寒的来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牛仔布?跟我们当年绣军大衣差不多。
程绣娘从针线筐里翻出一枚铜顶针,针要沾蜂蜡,线要用三股捻的,下针要斜着走。
苏寒如获至宝,在程家学了整整一天。
傍晚返程时突降暴雨,她把布料裹在雨衣里,自己淋得透湿。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梦里全是断裂的绣线。
这孩子,不要命了!奶奶用白酒给她擦身,又熬了姜汤。
苏寒昏沉中嘴里仍念叨着针脚要密。
病愈后,苏寒在院子里支起绣架。
她按程绣娘教的,先将绣针在蜂蜡上划过,再用三股进口绣线捻成一股。
第一针刺入靛蓝的布料时,针尖果然顺滑了许多。
斜插针,回半针...苏寒默念口诀,红色的丝线在牛仔布上渐渐绽开一朵傲雪红梅。
阳光从葡萄叶间漏下来,照得花瓣栩栩如生。
直到暮色四合,苏寒才抬起头,左胸处的红梅已然怒放,花蕊用了金线点缀,在牛仔布上熠熠生辉。
成了!她举起上衣,布料随着动作哗啦作响,那红梅却稳稳地绽放在靛蓝底色上,仿佛雪地里的一簇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