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星辰医药公司,苏寒驾车径直驶向那个她熟悉又带着几分近乡情怯的地方
——“仁和堂”。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与林致远会面时的商业决断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长辈时特有的、微妙的忐忑。
她推开“仁和堂”那扇熟悉的木门,门楣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药堂里依旧弥漫着那股令人心安的混合药香,零星有几个病人在等候。
坐堂的伙计看到苏寒,眼睛一亮,刚要开口招呼,苏寒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声张。
她的目光,已越过前堂,落在了后院那扇半掩的月亮门上。
她放轻脚步,穿过前堂,来到后院。
只见林玄知林老正背对着她,蹲在那一小片精心打理的药圃前,小心翼翼地为一株长势喜人的紫参与草。
夕阳的金辉洒在他微驼的背上和花白的头发上,勾勒出一种宁静而略带孤寂的轮廓。
苏寒站在他身后,没有立刻出声,心中那份因不告而别而产生的愧疚感,在此刻变得愈发清晰。
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注视,林老缓缓转过身。
当他的目光触及静静站在那里的苏寒时,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拿着小铲子的手僵在半空。
那双阅尽世情、总是充满睿智与平和的眼睛,在最初的惊愕之后,迅速泛起了难以抑制的激动的水光,但那激动之中,又掺杂着显而易见的难过与责备。
“寒……寒丫头?”林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放下小铲子,有些踉跄地站起身。
苏寒快步上前,扶住老人的手臂,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歉疚和柔软:“林爷爷,是我。我回来了。”
林老反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苏寒都能感受到老人内心的波澜。
他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寒,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
“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老人喃喃着,眼眶泛红,“你这丫头!你这半年,到底是去了哪里啊?一声不吭就走,连个口信都不捎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们……我们有多担心你?我这把老骨头,差点以为……以为你……”
后面的话,老人哽住了,没能说下去,只是用力拍了拍苏寒的手背,那里面包含了太多未曾说出口的牵挂与后怕。
苏寒看着老人眼中真切的泪光,听着他带着哽咽的责备,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又酸涩的手紧紧攥住。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离开,只是自己的事,最多会让秦经理、苏煜他们担忧一下工作。
她从未想过,在这座庞大的城市里,还有这样一位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会如此真挚地将她放在心头,为她半年的杳无音讯而难过至此。
这种被人在乎、被人牢牢牵挂的感觉,对她而言,陌生又珍贵。
“林爷爷,对不起……”苏寒低下头,声音轻而真诚,“让您担心了。我……我只是去了一个地方,静下心来学习了一些东西。”她没有提及白家村的具体细节,但语气中的诚恳足以让老人感知到她的不得已。
“学习?什么学习非要这样音讯全无?”林老语气依旧带着责备,但紧握的手却慢慢松了些力道,拉着她往旁边的石凳走去,“坐下,跟爷爷好好说说,这半年,到底怎么回事?人没事吧?有没有受委屈?”
他拉着苏寒坐下,迫不及待地追问,那神情,与担心自家晚归孩子的寻常老人别无二致。
苏寒看着老人关切的眼神,心中暖流涌动,那份因重生和命运诅咒而冰封的某个角落,似乎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她开始用尽量平和的语气,挑选着能说的部分,向这位真心待她的长辈,诉说着这半年的经历,当然,重点落在了医术的精进和白家村那些珍贵的古方上。
院子里,药香浮动,一老一少的身影被夕阳拉长。
苏寒的归来,不仅是为了处理俗务,治疗徐天宇,也是为了抚平这些真正关心她的人,心中那长达半年的忧虑褶皱。
她此刻才深切地体会到,在这人世间,她并非全然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