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梦弼》之五:否极泰来金玉满。弼了
柳和中举的消息如春风般传遍保定府。
昔日门可罗雀的柳府,如今又见车马盈门。
但此番景象,与当年柳芳华时的喧哗大不相同。
新修的朱漆大门前,柳和一袭青缎举人服,从容接待来客。
他身后站着黄娥,身着湖蓝锦缎袄裙,头戴珠花,雍容端庄中不失温婉。
“恭喜柳举人!恭喜夫人!”
宾客们拱手道贺,眼神中既有敬佩,也不乏谄媚。
柳和微笑还礼,吩咐管家引客入席。
酒席摆设在内院正厅,虽不及当年柳芳华时的奢华,却更显雅致。
墙上挂着新裱的字画,案上摆着古籍珍玩,处处透着书香门第的气息。
席间,一个胖硕的商人起身敬酒:“柳举人如今重振家业,实乃保定之幸!还记得当年柳老爷在时,常关照我等...”
柳和举杯打断:“赵掌柜客气。往事不必再提,今日诸位光临,柳某感激不尽。”
他语气温和,却自有一股威严,那赵掌柜讪讪坐下。
酒过三巡,柳和起身致辞:“今日设宴,一为答谢诸位厚爱,二为宣布一事:柳某将闭门苦读,准备明年春闱。家中事务,悉由内子打理。”
满座皆惊。女子当家,在当时实属罕见。
黄娥从容起身,向众人微微一福:“妾身才疏学浅,还望诸位长辈多多指教。”
众人见黄娥举止得体,言谈有度,纷纷称赞柳举人得贤内助。
唯有几个老派人物暗自摇头,觉得柳和太过纵容妻子。
宴席散后,柳和与黄娥并肩站在廊下。
月光如水,洒在重修一新的庭院中。
“还记得那年冬天,我们三人分食一个窝头吗?”
柳和轻声道。
黄娥微笑:“怎会忘记?娘总是偷偷把她的那份留给我们。”
她望向丈夫,“如今家境好了,夫君为何反而要闭门读书?”
柳和目光深远:“宫叔当年说过,男子患不自立。
这些财富虽可解燃眉之急,终非长久之计。
唯有功名在身,方能真正重振门楣。”
黄娥点头:“夫君说得是。家中事务,妾身定当尽心。”
次日开始,柳和果然闭门谢客,专心攻读。
黄娥则展现出非凡的治家才能。
她不仅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亲自查看账目,管理田产铺面。
这日,黄娥正在厅中听管家汇报,忽闻门外喧哗。
原来是从前欠柳家钱粮的几户人家,听说柳家复兴,主动前来还债。
“夫人,这是李庄头送来的十石粮食,说是抵当年借老爷的五两银子。”
管家呈上账册。
黄娥略一计算:“按市价,十石粮食可值八两银子。多出的三两,退还给他。”
管家惊讶:“夫人,他们当年欠债不还,如今...”
黄娥正色道:“柳家重信守诺,不缺这三两银子。但要让乡邻知道,我们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消息传出,乡人无不称赞柳夫人仁厚。
此后,主动还债者络绎不绝,黄娥都公平对待,既不苛求,也不纵容。
转眼秋去冬来,柳和苦读已有数月。
这夜,他正在书房用功,忽听窗外有异响。
推窗一看,只见一个黑影翻墙而入。
“有贼!”柳和惊呼。
家丁闻声赶来,将那贼人擒住。
提灯一看,竟是个面黄肌瘦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
“老爷饶命!小的只是饿极了,想偷些吃的。”
少年磕头如捣蒜。
柳和见他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心生怜悯:“带他去厨房,饱餐一顿再说。”
少年饱餐后,跪地哭诉身世。
原来他叫石娃,家乡遭灾,父母双亡,一路乞讨到此。
黄娥闻讯赶来,见石娃模样可怜,柔声道:“既然无家可归,就留在府中做些杂活吧。”
石娃叩谢不已。柳和却暗自皱眉,待石娃退下后,对妻子说:“如今世道不太平,收留来历不明之人,恐有风险。”
黄娥微笑:“夫君忘了当年刘媪相助之恩?若是人人都疑神疑鬼,这世间还有温情在吗?”
柳和闻言释然:“娘子说的是。”
石娃留在柳府后,勤快肯干,很快赢得上下喜欢。
唯独老管家觉得他眼神闪烁,暗中提醒黄娥留意。
腊月二十三,是民间祭灶的日子。
黄娥亲自下厨做糖瓜,石娃在一旁帮忙烧火。
“夫人,您真是好人。”石娃忽然说,“不像有些富人家,为富不仁。”
黄娥笑道:“富贵贫贱,都是人命。重要的是心存善念。”
石娃低头添柴,状似无意地问:“听说咱家的银子,都是在地下挖出来的?”
黄娥手中动作一顿,随即自然地说:“都是祖上积德罢了。”便转移话题,“去取些芝麻来。”
石娃应声而去,眼中却闪过异样光芒。
当晚,柳府来了个不速之客,当年逼柳芳华卖庄园的李员外。
他提着厚礼,满脸堆笑。
“柳举人,当年都是误会...”李员外谄媚道,“在下愿加倍偿还当年借款……”
柳和淡淡道:“李员外记错了,先父从未借银与你。”
李员外尴尬不已:“是是是,是在下记错了...今日特来祝贺举人老爷...”
柳和打断他:“心意领了,礼物请带回。管家,送客。”
李员外灰溜溜走后,黄娥从屏风后转出:“夫君为何不收?那可是二百两银子呢。”
柳和冷笑:“这等趋炎附势之徒,不必给他脸色。倒是...”他压低声音,“我总觉得石娃那孩子有些古怪。”
黄娥蹙眉:“夫君多心了吧?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古怪?”
柳和摇头:“今日我发现他在后院转悠,似乎在丈量什么。问他,只说是在找丢失的扣子。”
夫妻二人正说着,忽听后院传来一声惊叫。
急忙赶去,只见石娃摔倒在地,手中拿着一把铁锹,面前是一个新挖的土坑。
“好小子!果然是个贼!”老管家怒喝。
石娃面如土色,磕头求饶:“老爷夫人饶命!小的...小的是受人指使...”
原来,有个神秘人找到石娃,许他十两银子,要他查探柳府地下是否埋有金银。
今夜那人本应在墙外接应,却迟迟不见踪影。
柳和与黄娥对视一眼,心中明了:定是有人听说柳家挖银之事,前来窥探。
“指使你的人,长什么模样?”
柳和问。
石娃摇头:“每次见面都在暗处,看不清面容。只记得...记得他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很是奇特。”
柳和心中一震:“可是青玉质地,刻着云纹?”
石娃惊讶:“老爷如何得知?”
柳和不再多问,命人将石娃暂时看管。
回到房中,他对黄娥说:“那玉佩是宫叔随身之物。但我绝不相信宫叔会做这种事。”
黄娥沉吟道:“或许是玉佩流失在外,被人所得?或是...宫叔另有深意?”
夫妻二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