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心里稍微安定,有钱是好事,只要有钱那么不管是剿还是抚都是游刃有余。
李东阳看向张锐轩和徐光左,用眼神示意两个人不要说破。
宣大总督报上来是鞑靼劫杀的,只要朝廷捏着鼻子认了,那就是皆大欢喜,接着奏乐接着舞。
徐光左李东阳不担心,最担心就是这个张锐轩,张锐轩的行事往往出乎于李东阳预料之外。
徐文渊也是频繁的给张锐轩打眼色,暗示张锐轩这是一个烫手山芋,不能接。
乾清宫其他内阁大人还有六部尚书也是心知肚明,鞑靼哪有精准越界劫杀大明使团的能力,就算是有?为什么要劫杀使团。
可是谁也不敢说破,说破了就只能鱼死网破了,反正死的都是朱佑樘的亲信,都是那些愣头青。
朱佑樘扫视玉阶下的众人,朱佑樘很希望有重臣能够站出来,接下这个继续调查的重担。
朱佑樘也知道是宣大卫所军官做的,可是朱佑樘不能自己去宣大查,迫切需要一个破局的人。
殿内死寂如坟,唯有烛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在蟠龙柱上晃成扭曲的模样。
朱佑樘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张张低垂的面孔,最终落在张锐轩身上,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可是想起皇后动了胎气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张家就这么一个顶门柱,不能太冒险了。
李东阳突然跨前半步,笏板重重击地:陛下,宣大事态紧急,当务之急是筹措军饷、整备边防,查案之事不妨暂缓……”
兵部尚书也是向前说道:“陛下,今年运河不畅,江南的漕粮都卡在洪泽湖运不上来,实在是不宜动兵。”其他大臣也是纷纷附和。
朱佑樘望着群臣此起彼伏的劝阻,眼角青筋突突跳动,龙袍下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朱佑樘知道这些老油条是不会动的,只得下令退朝。
众人徐徐缓缓而退,陆陆续续的退出乾清宫,相约而去小酌一杯,这几年大明财政宽裕了不少。俸禄都是足额发放了,各地方官冰敬碳敬没有少给。
还有就是京城物价降了不少,尤其是柴价,蜂窝煤价格已经降到了一文钱一块。
原来大量砍柴的人被迫转业开荒种日棉花,铁价低了,铁器还锋利了,开荒的难度降低了,柴的支出减少了,老百姓也就有钱买衣服了,棉麻的需求又暴涨。
朱佑樘看到张锐轩即将转身离开乾清宫,突然开口说道:“去看看你姑姑吧!”
李东阳移步到了张锐轩身边小声说道:“宣大的事很复杂,得徐徐图之,小子千万别乱捅娄子。”
张锐轩闻言微微颔首,转身往坤宁宫方向而去。
宫道上积着薄薄的雨雾,青砖被宫人擦拭得纤尘不染,却映不出张锐轩眉间的凝重。转过九曲回廊时,忽听得远处传来隐约的梆子声,已是戌时三刻。
坤宁宫的鎏金匾额在暮色中泛着柔光,张锐轩刚踏入宫门,便见宫女们抱着熏香炭盆匆匆而过。
掌事嬷嬷迎上来时红着眼圈,声音哽咽:“世子可算来了,娘娘自午后便一直念叨着您。”
寝殿内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纱帐低垂。张锐轩撩开珠帘,看见床榻上倚着的人影,身形比数月前清减许多。
皇后听到动静,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笑意:“轩儿来了……”
“恭喜娘娘又要添丁进口了。”张锐轩跪在榻边,“娘娘还是保重凤体要紧!”
张皇后再身后垫了一个垫子坐起来,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本宫没有事,不打紧的,宣大的事你别去掺和,咱们老张家就你这一根苗,二弟结婚十年了,就得了一个丫头片子,没有指望了,你可不能出事。”
张皇后其实根本没有动胎气,不过不想张家人搅和进去了,就用这个打一个掩护。
张皇后知道自己两个弟弟水平,大弟弟张和龄农事方面有些天赋,老二张延龄古董字画有些造诣,干不了这个活,陛下也不可能派过去,也就下一代的张锐轩是一个能任事的人。
张锐轩望着姑姑眼中的关切,心中一暖:“姑姑放心,侄儿无意去宣大。”
这个时候外面通报,太子殿下求见。
张锐轩向张皇后辞行,缓缓后退,朱厚照已经来到张锐轩身边小声说道:“小轩儿,你变了?”
张锐轩苦笑道:“殿下,微臣没有变?”
朱厚照高昂着下巴说道:“是吗?你也变得官僚起来了,不再勤于王事了。”朱厚照认为要是以前张锐轩肯定要冲上去了,要知道张锐轩以前一直都是大明最亮的刀。
“微臣告退?不打扰太子殿下和娘娘了”张锐轩走出坤宁宫,就看到怀恩堵在门口。
怀恩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要单独见世子爷,跟老奴走吧!”
张锐轩心头一紧,望着怀恩布满皱纹却毫无波澜的脸,猜不透皇帝深夜召见的用意。
穿过寂静的长廊,宫灯在细雨中明明灭灭,影子被拉得很长,与怀恩佝偻的身形交错,恍若一幅诡异的水墨画。
踏入乾清宫,朱佑樘正倚在龙榻上批阅奏折,案头堆着宣大送来的加急文书。
灯火将朱佑樘的影子投在蟠龙柱上,显得格外孤寂。“跪下。”朱佑樘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疲惫与威压。
张锐轩双膝跪地,殿内死寂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良久,朱佑樘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你当姑父是傻子吗,看不出宣大总督奏报漏洞,一百多人使团,怎么可能被鞑靼越界劫杀了。”
张锐轩也不好说什么,刚刚十几个侍郎以上的大明官员都盖官认定的事情,谁能推倒。
朱佑樘又看了张锐轩一眼说道:“起来回话,这里就我们君臣二人,你和朕说实话,宣大这个事该怎么解?”
怀恩听到这话努力的把自己隐藏于黑暗之中,不让两个人看见自己。
张锐轩起身之后,想了想,缓缓说道:“这个事一开始就不对,卫所田是太祖爷定下来的,可是太祖爷也不知道今天面临的问题。”
朱佑樘饶有兴致的看着张锐轩,心想,就知道年轻受不得激将法,愿意吐露实情。
要是张锐轩知道朱佑樘的想法会说,那是小爷想到解决办法,否则才不愿意趟这个浑水,他们没有办法解决,只能拖,苦一苦卫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