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轩的马车停在油田边缘一片低矮的房子面前,张锐轩说道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这里远离钻井工地和炼化工地,算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汤丽带着几个侍女下车开始归置起来,
红玉刚把包袱扔在炕沿,就皱着眉嘟囔:“这土炕硬邦邦的,哪有京师的拔步床舒服?院里风大得能掀了屋顶,头发里全是沙子。”
绿玉正用帕子擦着积灰的桌子,跟着叹气:“可不是,方才去后厨瞧了,除了粗粮就是咸菜,也没有什么好吃的。”
“住嘴!”汤丽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几分冷厉。两人吓得一哆嗦,忙转过身垂手侍立。
汤丽走出来,目光扫过她们:“世子能住你们为何不能住?从今日起,再敢说这种话,就别跟着我了。”
红玉和绿玉脸涨得通红,忙屈膝认错:“奴婢知错了。”
汤丽没再看她们,只道:“红玉去烧锅热水,绿玉把被褥铺好。少说多做,别给世子添乱。”两人忙应声去了,再不敢多言。
远处还有打铁的叮当叮当声音传来,汤丽皱了皱眉头,其实汤丽也不喜欢这个。以前汤家虽然没有爵位,可是作为汤和后人也是一直按照侯爵的标准和排场的。不过既然张锐轩能过,那么我汤丽也能过。
远处一阵突突的轰鸣,混着钢铁绞动的吱呀声,在空旷的黄土坡上撞出厚重的回响。
营地中央,一座丈高的木架下,柴油机正突突震颤,飞轮带着皮带轮飞速转动,连接着顶端的钢丝绞盘——钢缆被磨得发亮,一端垂入井口,正随着绞盘转动缓缓上。
“东家来了!”负责人掌脉师的赵大虎一路小跑过来,大伙都说出油前东家不会再来了。
张锐轩笑道:“我不是东家,你们都是为国效力的,不是为我效力的,你们将来都是国家栋梁之材。”
赵大虎愣了愣,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局促,手在油布褂子上蹭了又蹭:“世子说的是……只是在咱们心里,您就是东家。”
赵大虎,李二牛,孙三斤,张三斤,周六斤这五个掌脉师,控制着五个钻井。现在已经打了5个月了,差不多打了200米深,别说油,油沙都没有打出来。
赵大虎黝黑的脸上淌着汗,混着油污在颧骨上冲出两道白痕,搓着粗糙的手,声音带着几分艰涩:“世子……不,东家,您看这五个井眼,都打到二百米了,还是坚硬的岩石,这个岩石都打了五十多米了还是没有打穿?”
旁边的李二牛蹲在地上,用锤子敲打着刚提上来钢桶,倒出来的都是坚硬的花岗岩。李二牛闷声道:“前儿我跟孙三斤去西边那道梁子瞅了,那边山根下有黑水渗出,闻着就带股油味儿,说不定那边才是正经有油的地方。”
孙三斤接话时,喉结上下滚了滚:“是啊东家,这黄土坡底下石头硬得很,钻头都磨秃了十几根,五个井眼全是这细砂,看着热闹,就是不出油。弟兄们昼夜轮班,柴油机都快转散架了,再这么耗下去……”
孙三斤没说下去,只望着井口那根垂着的钢缆,眼里的光暗了暗。
周六斤蹲在木架下补了句:“我爹以前跟老油工打井,说油藏跟水脉似的,得有窍道。这地方怕是个死疙瘩,没油。要不……咱挪个地方试试?”
张三斤小声劝说道:“东家,不是弟兄们想打退堂鼓,实在是这五个月耗得太狠了。粮食快见底了,柴油机的柴油也剩不多,再硬扛着,怕不是要把大伙耗垮在这儿。”
几个人都望着张锐轩,黝黑的脸上满是疲惫,眼里忐忑不安中又藏着一丝期待。
大明的官员喜欢委过于人,五个人虽然年轻,可是也干过好多年,和很多官员打过交道,听说过也见过掌脉师被官员打板子。
他们父辈基本上都有过被打板子的经历,张锐轩现在看着温和,也没有干扰掌脉师打井工作,可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爆发。
谁心里也没有底,所以就想着是不是换个地方打井,忽悠一下张锐轩。反正最后要是折腾了几年还是出不了油,大不了解散回自贡去。
张锐轩听完几人的话,没有立刻动怒,反而蹲下身,捡起一块李二牛倒出来的花岗岩碎块,在手里掂了掂。
阳光晒得石头发烫,张锐轩指尖划过岩石表面的纹路,忽然抬头笑了笑:“二百米就想见油?当年沈括在《梦溪笔谈》里写‘鄜延境内有石油’,可没说这东西藏在浅层。”
张锐轩把石头扔回土堆,拍了拍手上的灰:“赵大虎,你们记着,找石油跟挖井取水不一样,水脉浅,油藏深。
这花岗岩硬,说明底下的岩层结实,正好能把油好好裹住——要是全是松散的黄土,油早顺着缝跑光了。”
李二牛张了张嘴想辩解,被张锐轩一眼按住话头:“西边山根有黑水?那是地表水混了腐殖质,闻着像油味,其实差着十万八千里。真有油藏,不会这么招摇地往外冒。”
张锐轩走到井架旁,摸着发烫的柴油机外壳,声音沉了沉:“粮食见底了,我让人从延安府再调一批。钻头磨秃了,我让人把打铁坊的师傅叫来,咱们自己淬硬钻头——你们在自贡盐井能打几百丈深,靠的不是运气,是死磕。”
最后目光扫过五个掌脉师,语气斩钉截铁:“二百米才到哪儿?我说了,先打五百米。真到了五百米还没见油砂,不用你们说,我亲自带你们挪地方。但现在,谁也别想打退堂鼓。”
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张锐轩的声音在轰鸣的柴油机旁依旧清晰:“你们是掌脉师,是打井的行家,不是遇着石头就绕路的货。给我接着钻,出了问题我担着,出了油,你们个个都是大明的功臣。”
赵大虎几人对视一眼,黝黑的脸上那点忐忑渐渐被一股劲顶了起来,心里有一丝庆幸,东家是一个懂行的人,不像有些官员,不懂行又急于求成。
赵大虎几个异口同声说道:“有了东家这个话,算是给我们吃了定心丸,东家你就瞧好了,这井我们一定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