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推开更衣室的门,手指在锁骨处的听诊器项链上停了一秒。他刚从江边回来,风还带着水汽,吹得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哗啦作响。今天第一台手术是急性心包填塞,病人三十八岁,送进来时已经休克。这种手术他做过上百次,闭眼预演三秒就能走完整个流程。
他走进准备间,关灯,靠墙站定,闭上眼。
预演启动。
眼前没有出现熟悉的血管模型,也没有心脏跳动的节奏。画面直接切到一片灰蓝色的码头,雨还在下,镜头像是从高空俯拍。几十个穿黑雨衣的人正在卸集装箱,箱体上有医疗标志,侧面印着“Zh07”。齐砚舟瞳孔一缩。这个编号他见过,在郑天豪的实验室档案里,是神经毒素运输专用代号。
画面右下角闪过坐标,经纬度指向境外海域,靠近某自由港。下一秒,整个影像扭曲,像信号被干扰,随即消失。
齐砚舟睁眼,额头有汗,右手食指微微发抖。他抬手抹了把脸,呼吸压得很稳。这不是第一次预演出问题,但以前是突发状况模拟,这次完全不同——这是有人在往他的预演系统里塞信息。
他打开手机,调出医院安保后台,筛选过去二十四小时所有外部网络接入记录。发现凌晨三点十七分有一次来自境外Ip的短暂连接,来源地经过多重跳转,最终锁定在东南亚某中转服务器。他立刻通过加密通道发送一组代码,标记为“红级预警”,收件人是警方技术组老陈。
做完这些,他没回手术室,而是抓起白大褂就往外走。
晚秋花坊离医院步行十分钟。推门进去时,风铃响了一声。岑晚秋正蹲在角落整理永生花展柜,听见声音抬头,一眼就看出他脸色不对。
她站起来,没问发生了什么,转身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塞进他白大褂口袋。“防狼喷雾。”她说,“上次你说我一个人关门不安全,现在轮到你了。”
齐砚舟低头看那瓶子,只有拇指大,银色外壳,不显眼。他没推辞,轻轻点头。
“监控昨晚断了两分钟。”她走到电脑前,调出回放,“凌晨一点二十三分,有人绕后巷走了三圈,帽子压得很低,但鞋底沾了东西。”她放大截图,地面留下几道浅痕,“送去快检了,成分和刘振虎走私药包装用的防腐剂一样。”
齐砚舟盯着屏幕,脑子里把两条线索拼在一起:境外码头、残党集结、监控异常、药品痕迹。对方不是冲着某个目标来的,是在重新布网。
“他们知道我能预演。”他说,“刚才我看到的画面,不是巧合。”
岑晚秋关掉显示器,转身看着他。“你是说,有人在往你脑子里传信号?”
“不是脑子。”他摇头,“是预演系统的数据入口。我三年前车祸后觉醒这能力,一直以为只是大脑疲劳产生的幻象。但现在看,它可能和某种生物电波有关,能被外部干扰。”
她沉默几秒,忽然从包里抽出一张SIm卡,递给他。“李淑芬给的,她说这是她跳广场舞认识的老战友留的,不用实名,信号走军用频段。”
齐砚舟接过卡,换到备用手机里。开机瞬间,一条短信弹出来:“b2区码头,七点后有船靠岸。”
他看了眼时间,六点四十一。
“还不确定是不是陷阱。”他说,“但不能不查。”
岑晚秋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一条缝。外面开始下雨,江面雾蒙蒙的,远处几艘货船亮着航行灯。她忽然伸手一指:“那个。”
齐砚舟走过去,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一艘快艇正从江心驶来,没挂灯,也没登记号,航速极快,直奔市一院附属码头。雷达系统没报警,说明对方用了屏蔽装置。
“他们想引你过去?”她问。
“不。”他盯着那艘船,“他们是想让我分心。真正的威胁不在码头。”
他掏出手机,拨通林夏的应急号码。“启动地下数据中心物理隔离,切断所有外部接口。小雨那边,让非必要值班人员撤离二楼以上区域。”
电话那头传来脚步声和急促回应,接着挂断。
岑晚秋转身从花架底层取出一个金属盒,打开,里面是几支笔形记录仪。“这是我改装的信号探测器。”她说,“能捕捉低频脉冲。如果有人远程操控设备,它会响。”
齐砚舟接过一支,插进衬衫口袋。另一支她自己留下。
“你不该卷进来。”他说。
“我已经在了。”她看着他,“从你在我花店门口递保温桶那天起,我就在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握住那瓶防狼喷雾。金属外壳冰凉,但他觉得踏实。
窗外雨越下越大,快艇距离码头只剩三百米。岸边警报系统仍未触发。
“他们不怕被发现?”她低声问。
“因为他们根本不想藏。”他说,“他们要的是让我知道——他们回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齐砚舟手腕上的老式机械表轻轻震了一下。那是母亲留下的表,走得不准,但每次震动都像在提醒什么。
他抬手看了一眼,指针停在六点五十七分。
还有三分钟。
他走到窗前,站到她身边。两人并肩望着江面,谁都没动。
快艇减速,靠岸时几乎没发出声音。舱门打开,一个人影跳下来,穿着雨衣,手里拎着箱子。
齐砚舟的手慢慢握紧。
岑晚秋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转头看她。
她没说话,只是把信号探测器往前递了递。
仪器屏幕突然亮起红光,频率数字疯狂跳动。
齐砚舟立刻掏出手机,切换到医院内网监控,调取附属楼b区电梯井画面。摄像头正常工作,但画面边缘有一帧延迟,像是被截取过数据。
“他们在入侵系统。”他说。
“目的呢?”
“不是偷数据。”他盯着屏幕,“是种病毒。一旦激活,所有预演记录都会被远程读取。”
岑晚秋快速翻出筹建方案里的通讯图谱。“我们有备用线路,走光纤直连警务中心,不用无线。”
“来不及了。”他摇头,“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外面,雨声盖住了一切。快艇停在码头,那人提着箱子走向医院围墙侧门。
齐砚舟拿起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动作很慢。
“你要去拦他?”
“不。”他说,“我要让他以为我会上当。”
他掏出那张无名SIm卡,拨出一个号码,只响一声就挂断。
三秒后,手机震动,收到一条新信息:“目标已入网。”
他看向岑晚秋。“待在这儿,别出门。”
她盯着他,忽然从花柜底下抽出一根不锈钢杆,拧开两端,变成一副短棍。“你忘了。”她说,“我也学过防身术。”
他愣了一下。
“周律师教的。”她冷笑,“他说,女人活着,就得有点硬家伙。”
齐砚舟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
雨还在下。
快艇静静浮在水面,像一头潜伏的鱼。
医院侧门的监控画面突然黑了一秒,又恢复。
齐砚舟握紧听诊器,金属链条在他掌心发烫。
岑晚秋站在他旁边,手握短棍,眼睛盯着屏幕。
门外,江风卷着雨水拍打玻璃。
那个穿雨衣的人,已经走进医院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