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璟哥儿一上午都在沁香坊?”
德安凑到陈婉清跟前,自以为很小声的问。
“对啊。”
陈婉清点点头,面上的表情很镇定,好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德安这么大惊小怪,才奇怪。
可这哪里正常了?
璟哥儿每次来县城,都忙得脚不沾地,这次竟然提前忙完去陪阿姐?
这正常么,这明显不正常!
再是未婚夫妻,到底没有成亲,两人独处一室……哦,铺子开着门,想来也做不了什么。
但德安还是狠狠的瞪了赵璟一眼,璟哥儿竟然还是个心机男,他可算认识他了。
自认为看出了赵璟的心机叵测,在新宅看到许素英后,陈德安就巴巴的趴在他娘耳朵边上,把事情说了。
许素英有气无力的听着,连点反应都懒得给。
她忙了整整一上午,中间一口水都没喝,一口东西都没吃。累得腿酸腰疼胳膊疼,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儿子与她唠叨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她只觉得烦。
许素英没觉得赵璟这么做不对,这说明赵璟重视她闺女,在意她闺女。
她给了赵璟一个再接再厉的眼神,顺便又给了儿子一个鄙视的眼神。
小土帽!
都定亲了,还不允许人家独处啊?
又没亲亲我我腻腻歪歪,怎么就碍你眼了?
你一个当兄弟的,又不是当爹娘的,你说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许素英懒得搭理儿子,就着女儿喂过来的水囊,喝了两口水。
赵璟见她累的不轻,就说,“婶子,宅子咱们等等再看吧,咱们先去用膳。等吃饱了,有了力气,我们再回来。”
现在许素英给人的感觉,就是给她一张床,她能直接躺在上边睡到天黑。她看起来都累傻了,现在让她去操持如何收拾宅子,怕是她也没那个心力。
赵璟话落音,陈松正好驱着牛车走到门口。
见到他媳妇累的半死不活,陈松心疼坏了,直接扶着她的腰将人带起来往外走。
“走,先去吃饭,今天叔心情好,带你们下馆子。”
许素英瞅了陈松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怂恿老三借高利贷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正是吴德仁。”
当初许素英和陈松说这件事,陈松忙着在小岙山挖宝箱,无暇去追究,但他脑子却一直记挂这事儿,就连干活时都在琢磨,究竟是那个鳖孙在背后算计他。
盘算来盘算去,也只有吴德仁一个人会行这鬼蜮伎俩。
别看这人叫吴德仁,有德又有仁,但名不副实,他是个真真正正的无耻小人。
这人是县衙的老油子,早先陈松还没来时,县衙的差役隐隐以他为首。
但不是这人有什么大本事,而是他油滑,又会逢迎讨好,合了上一届县令的胃口。
但这一任县令是个务实的人,不爱那些虚的,更厌恶下属只会些嘴上功夫,实际能耐一样没有。是以,新县令到任后,这位仁兄便被冷落了。
反倒是他,因为本身就是县令提拔上来的,做事又能干缜密,为人还谦虚低调,很得县令看重。县令有什么事儿,也惯爱吩咐他。
就连早先县衙的一帮子兄弟,也都靠了过来,隐隐唯陈松马首是瞻。
这可不戳了吴德仁的肺管子?
所以若有人在背后使坏,也只可能是吴德仁。
陈松今天去衙门,狡言诈了他一下,一开始吴德仁还不承认,后来被陈松言语相激,直接露出凶相。
他还言语攻击陈松,说他就是个只会媚上的小人,县太爷是一时被他蒙蔽,才对他委以重用。但县太爷何等样人,总有一天会看出他丑陋的面孔,届时别说是做县丞了,怕是他再做回差役都不能,县衙将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吴德仁无能狂吠,陈松原本懒得理会他。他他嘴里不干净,连他媳妇孩子都问候上了,这陈松能忍?
陈松委实咽不下这口气,当时就反击回去,“就像你现在这样么?在县衙中缩头乌龟一样,平日里连露个头都不敢。你就像是一只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我看在我离开县衙之前,你会先一步因为无能与品行卑劣,被大人逐出衙门。”
这话可算是捅到吴德仁的痛处了,他狰狞着嘴脸,提了拳头就来殴打陈松。
陈松等的就是他先动手。
律法明确有言,“诸斗两相殴伤者,各随轻重,两论如律;后下手理直者,前者无损,无罪。”
眼下时机已到,陈松拳拳到肉,专下阴手。
他本就是打架的一把好手,进了衙门后,更是跟着学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就比如如何打的人五脏六腑绞痛,偏又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皮肉伤。这些东西是用来对付穷凶极恶的囚徒的,此时陈松全用到了这阴险小人身上。
反观吴德仁,因为一直以来行的都是阴私伎俩,全靠魅上在县衙立足,手里的真功夫早就丢了。
陈松逼的他再顾忌不到旁的,从腰间掏出匕首,直往陈松要害处捅。
外边人看来,就是那人不顾同僚之谊,处处对他下死手。反倒是他,多有避让。
此情此景俱都被同僚,以及后赶来的县令看在眼中。如此,吴德仁被暴怒的县令罢免官职、驱逐县衙。
陈松自然也免不了挨了一通训,但因为撵走了县衙的蠹虫,县令心中舒服,只是略点了点他,让他以后万不可冲动行事,但遇此混账,也不要手下留情,如此,便轻轻揭过了此事。
没了衙门的差事,吴德仁早先得罪的商贾百姓能轻饶他?
以后他的日子,怕是真如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再好不起来了。
陈松心里委实痛快,直接驱着牛车,到了县城的一处酒楼。
这是县城最好的一处酒楼,里边一道素菜能要半两银子。陈家这一家子,都说这边坑人,根本都没进来过。
但今天陈松委实心情好,又觉得媳妇忙碌了好些天,眼下终于能歇一歇了,那一家子吃顿好的不过分吧?
自然是不过分的,许素英直接点了招牌菜:清炖蟹粉狮子头,糟香鹌鹑,水晶肘子,燕窝冬笋烩鸭子热锅。
另点了宫保野兔,桂花鱼条,杏仁豆腐,吉祥如意卷,鸡丝蜇头,并一道甜品牛乳菱粉香糕。
总共十道菜,算是难得的大客户了,喜的小二眉开眼笑,上了一壶清茶后,就满面笑容的跑下去传菜了。
等菜肴上来,个顶个色香味儿俱全,可是把德安与耀安的口水都勾出来了。
“我刚才还心疼这顿花的银子多,可一年还不来吃一顿,多花点就多花点吧。挣来的银子不就是让花的么?”
许素英瞪儿子,“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闭嘴吧你。不是你挣的银子你不心疼,这花的可都是老娘的钱。”
“那方才让你少点些,你还不肯。”
“老娘乐意,你管得着么?璟哥儿,别看了,赶紧吃饭。难得吃顿好的,你可千万别客气。”说着话,就给赵璟夹了一个蟹粉狮子头。
一盘子的蟹粉狮子头,满打满算也就四个,可许素英想都没想,就给这女婿夹过来一个,对这女婿的偏爱可见一斑。
赵璟应声,“婶子,我自己来。我不会见外的,您忙了一上午了,也快吃些东西养养力气。”
确实都饿了,一家子人也不说那些闲话,这就吃了起来。
赵璟紧挨着陈婉清而坐,他注意到阿姐已经夹了两块牛乳菱粉香糕了,就忍不住垂首轻笑了一下。
但笑过后,他也拿公筷夹了一块儿鱼条给阿姐。桌子上的人依旧各吃各的,但眼角余光却都有意无意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就连耳朵都高高的竖了起来。
赵璟声音很低,但桌子上的人,却全都能听见,他说,“阿姐,你之前吃了一块糖糕,两块梅花糕,不好再吃甜的了,容易腻。鱼条很好,肉质鲜嫩,焦香浓郁,阿姐尝一尝是否可口。”
陈婉清片刻后应了一声,慢慢的将鱼条夹进嘴里吃。
她轻柔的咀嚼,咬肌轻轻耸动。
此刻正是正午,一如许素英早前所说,今天是个特别灿烂的大晴天。
绚丽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便衬得那脸愈发白皙娇艳,红唇润泽诱人,垂下的眼睫忽闪忽闪,像是眨在了忍心上一般,让人心痒难耐。
便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此时也是可人的,让人想要伸手去碰一碰。
“阿姐喜欢么?”
“还不错,很入味。”
“我再与阿姐夹一个?”
“好。”
许素英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何,嘴角翘啊翘的,突然连饭都含不住了。
莫名就觉得这一幕好甜,清儿和璟哥儿好相配!
而这一对颜值赛高的小男女,一个是她女儿,一个是她女婿。
许素英激动的在桌子底下,疯狂用腿撞陈松。
你快看啊,女儿在谈恋爱呢!
陈松不知道媳妇在激动什么,是生气璟哥儿给清儿夹菜么,可看着不像啊。
难道是高兴璟哥儿主动给清儿夹菜?
这倒是有可能。
可陈松见状,不仅不觉得欣慰,反倒心里酸溜溜的。
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啊,眼看着就要被人叼走了。媳妇是多心大啊,看见此情此景还能笑的出来。
他就笑不出来,想到女儿不久后出嫁的场面,陈松眼睛一红,想要直接哭出来。
膳到中途,外边竟有熟人经过。
因为包厢门露出一条缝,那人看见了坐在包厢中的赵璟,安置了一道来的客人后,还特意过来打了招呼。
那是县里一家专门做丝绸的商贾,巧了,和赵璟一个姓,叫赵冲。
这位赵冲,年过四旬,身形圆润,一副商人的圆滑精明模样。他生意做的不算小,不仅在清水县有买卖,在隔壁几个县城也有生意。而他野心很大,还想往府城发展。
府城可不是清水县这等穷乡僻壤,那到底是府城,繁华富贵,各等能耐人和生意齐全的很。
赵冲担心猛一闯进去,惹了别人的眼,再被人算计了,他就决定给自己找一个靠山,好尽快在新地方站稳脚跟。
他瞄准了府城的一位官员,主动送上拜帖。
而那拜帖,是经由王掌柜推荐,由赵璟亲自润笔撰写的。
拜帖的字好,内容更是诚挚动人,许以的利润更是可观,赵冲顺利达成所愿,激动的满面红光。
生意摊子铺开,他此番来酒楼,就是与下线谈更大量的供货合作的。熟料,在这里碰上了赵璟。
位赵冲倒是不认识陈松,但看陈松气派威严,一看就是一方人物,生意人广交天下朋友,他自然也忙不迭的寒暄上来。
陈松没透漏职位,赵璟也只介绍说,这是未来岳丈。那赵冲就明白了,感情这一桌子,都是赵璟这小子的岳家。
赵璟这次可帮了他大忙,赵冲本就有意再次酬谢。
出了房间后,索性便让下人往楼下结账去了。
等许素英一行人下楼,准备结账时,就被掌柜的热情的告知,“账已经结过了,是县里专门做丝绸生意的赵官人结的。赵官人说,这位公子与他有大恩。此番他代为结账,便当是补上公子定亲时欠下的贺礼了。还请夫人、公子万勿不要推辞。”
赵冲这明显是给赵璟做脸呢。
那这好处他们是收还是不收?
若这人是冲着陈松来的,他们也就拒绝了,可人间明明白白摆出来,结账是因为赵璟,且是补的礼。
许素英左右为难,赵璟就道,“婶子勿用为此事烦扰,此事我来处理就好。赵官人豪爽大义,不拘小节,便是现在我们将银子还回去,他也不会收。况且生意人讲究多结善缘,我便记下这份情,以后加倍还回去就是。”
“可今天明明是我们请客,怎好让你破费?”
“我与阿姐即将成亲,便是您的女婿,婶子与我见外,岂不让我心寒?”
“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和你见外了?可这顿花销不少……”
“花销不少,我用的也甚合口,那我来还这份人情,也甚合情理。婶子,就不要为这些小事计较了,您不是还要带我们去看新宅子?不如婶子也给我留一间房?等我届时来县城科考,便住在家里。”
“哪里用特意给你留房间,到时候你与清儿都成亲了,自然是要住一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