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
几人一路打听着去往法院。
大概下午三点，车子便到了国徽庄严的法院门口。
周青拆包烟过去给门卫让了一支，随口问几句就套出不少话来。
法院目前正在开庭审理案件。
并且是有个年轻的女副庭长，姓郑，在这工作。
保安说着说着心里生了些警惕。
他是被周青衣着形貌迷惑住了，本能的就没往恶意上去联想。
“你哪里人？”
“我是郑副庭长的同学，一般庭审几点会结束？”
“这个说不了，今天的被告有点多……”
周青又问几句，把剩下的烟给保安留下，回车里等。
在审理的案件属于涉黑性质，被告足足十几个。
周青大约又等半个小时还不见人，便把刚买的佛公以及一些食物饮料过去放在了保安亭，用纸条写了自己的大哥大号码交给保安，随即启车直奔桐阳镇方向。
时间已经不早了，路况什么的未知。再耽搁下去，周青怕今晚都见不着虞欢爷爷奶奶。
这两位老人算是虞欢对故乡的执念。
周青希望通过这次见面可以让虞欢看淡这些无甚紧要的亲情。
有些关系，久别重逢自然而然的就会祛魅。
半道中，周青大哥大响。
他以为是郑虹，拿起后才发现是刘奕。
周青扫了眼副驾上拿眼角余光瞥他的虞欢，接通。
刘奕找他没事儿，就是简单的问候。
周青随口咨询几句黄进财有没有接着找麻烦，便把大哥大交给虞欢：“郑虹可能会来电话，你拿着吧。”
虞欢拿过来，没搭话。
她没理由因为刘奕去对周青摆脸色。
连她在乘坐的车子都是刘奕的。
可难以控制的是每次周青跟刘奕通话都会让她瞬间产生焦虑感，危机感。
刘奕跟牛爱娇不一样。
牛爱娇是村里人都说她做过周青对象，虞欢观察到的是没有，周青还刻意在躲对方。
刘奕是周青主动靠近她，还有合作，说不定未来还会一起做生意。
她握了握手里大哥大，指路之际抿了抿唇。
离家更近，冲散了她许多由刘奕带来的繁复心情。
没太多的想念。
有的只是心事忡忡。
她在二老，在父母眼中就是个不顾廉耻擅自跟野男人跑了的人。因为没嫁给副镇长家的那个傻子，还导致父亲事业被针对，被拘留……
虞欢甚至担心一见面连爷爷奶奶都会暴力对待她，对待周青。
风景闪烁，阳光下沉，路况开始颠簸。
四点多的时候，虞欢等来了郑虹的电话。
“欢欢，来西江了啊？保安跟我说东西是你放的……”
郑虹亲昵闲聊之际有点意外：“什么时间买的大哥大？看来生活慢慢在变好了。”
虞欢看了眼专注开车的男人：“别人送给周青的。”
郑虹：“准备在西江待几天？”
“还不知道，正要去看看我爷爷奶奶。”
郑虹眉头皱了皱：“你小心着点，有时候亲情不见得可靠。我找人去过你们村，觉得他们对你敌意特别特别的大。
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
虞欢本就有些胆怯，闻声更是犯了嘀咕。
“姐，我们三个人呢，不是我自己……”
“我这官司一审完就没事了，闲着也是闲着，想见见你。”
“那我在村口等你。”
“好！”
周青等虞欢垂下胳膊，笑道：“你学姐对你真好，她也要来吗？”
“嗯，让在村口等她。”
虞欢回答着，长睫复而低了下去。
郑虹对她确实是毫无条件的好。
一块支教的时候就一直照顾着她。
学校肯帮着隐瞒她行踪，也是郑虹跟校领导反映过她的情况。
……
到村口，周青看向有些熟悉的虞家村。
这村子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建筑物还间隔很远。
虞欢顺着周青去看那个坐落在山脚处的土胚房，记忆不受控的飘远。
没有对比的时候，虞欢从来不觉得生活很苦，还会体谅爷爷奶奶年龄大了也要辛苦的干农活。
有了对比，苦涩根本就化不开。
她父亲做人差劲，母亲跑了。
村里的孩子也会因为长辈的因素刻意针对她，孤立她，嘲笑她，还有些小男孩想欺负她。
虞欢挠过一个小男孩的脸。
因为他总对她毛手毛脚，让人恐惧，虞欢是本能的把他脸抓花了。
当晚他父母就带人找到了她家里要说法。
奶奶不问青红皂白，拿着擀面杖打她。
虞欢没跑没躲，那种疼痛跟委屈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还是爷爷怕把她打坏，拦住了奶奶。
寥寥的记忆截止在她八岁的时候。
八岁后虞欢很少再有机会回村子里了，此时到了这，竟也没记忆中那么熟悉。
周青拍了拍她肩：“别等郑虹了，咱先下去看看。小虎，拿着礼品。”
虞欢犹豫。
见他已先下车，只好随着下去，三人绕着路赶去那几间被篱笆包围起来的简陋房。
家里有人，烟囱已燃起来了青烟，显然奶奶在做饭。
越近，虞欢心跳越快。距离门口只有几步之时，她停了脚步，掌心出汗的抓住了周青右手：“要，要不咱不去了……”
周青反握：“有我呢，别怕。”
虞欢眼泛潮：“万，万一他们叫来村里的叔叔伯伯不让咱们走怎么办……”
“你不是说他们人缘很差？叫的来不？你想太复杂了。”
虞欢还要说话，院落中一个老人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八九十岁的样子，瘦，驼，须发花白，皱纹深刻。
眼神好像不怎么好，在原地看着几人的方向似在辨认。
虞欢眼眶红，脱口喊道：“爷！”
老人听这称呼，往前走近：“是欢欢吗？”
“是我。”
老人辨认清楚后，忽的激动愤怒起来：“你个贱丫头去哪了！你可把你爸给害惨了！我打死你！！”
他嚷嚷着就抬起了手。
虞欢愣愣的不知道躲，被周青带到了身后。
周虎丢掉手里礼品，拦在了老头身前。
“有话说话，别动手啊！！”
老人碰到不认识的，又见他人高马大。顺势往地上一坐，扯嗓子开嚎：“打人了，打死人了！”
周虎不知所措。
虞欢也不知所措。
只有周青从虞欢包里拿出一万块钱，砰的一下，使劲儿砸在了老人不断喊叫的嘴上。
一万整。
“喊什么呢！”
周青冷脸呵斥了一声。
老人不知是被砸疼还是被周青气势给震慑住了，真闭了嘴，呆看着从脸上滚到地上的钱。
百元大钞，整整一沓。
他再看周青手里抓着的大块头跟身上的穿着，大脑似都被这钱给砸出几分理智了。
周青不是要给这么多钱，他弯腰把钱先一步又轻易拿了回来。要再说话，瞧见了一个满脸皱纹，看着就不好惹的老太太。
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明显是听到了刚刚的动静。
周青上辈子就跟这两人打过交道，他不等老太太开骂，主动笑着上前：“奶奶！我是虞欢男人，专程带欢欢开几万公里车来看你们二老的，欢欢想你们了！！”
他不等老太太反应，对周虎大声喊：“小虎，把礼品都拿进来。欢欢，在门口站着干什么，把爷爷扶起来，咱们进屋说！”
老太太直看着周虎手里大包小包的礼品，看着周青手里那一沓钱，看着他手里大哥大。
最初见到孙女起来的脾气，转而被压制住了。
周青指了指家对面的轿车：“晚会我带您跟爷爷去镇上吃饭。有小轿车方便，新车，顺便带你们兜兜风。”
“谁的车？”
老爷子踮着脚看，看不清楚。
老太太看清楚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小轿车，如今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