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滔滔黄河,张宪一时无措。关铃虽指明了河中滩涂岛屿的位置,但眼下并非枯水期,水流湍急,五千背嵬军并非人人善泳,且附近船只早被魏军焚毁,强渡无异于送死。
正当他犯难之际,一旁的史建瑭开口道:“将军,何不效仿昔日淮阴侯韩信破魏豹之计?”
他随即简述了韩信以木罂(一种大腹小口的陶罐)缚木为筏,出其不意渡过临晋关的故典。
张宪闻言,茅塞顿开,击掌赞道:“妙哉!此计正合我用!”
他立刻下令,一面派士卒到附近村落搜集木罂,一面看着自己手中长枪,灵光再现:“传令下去,将备用木杆长枪捆扎成束,亦可助人浮水!”
军令如山,行动迅捷。很快,大量捆扎结实的长枪束准备就绪,收集来的数百木罂也被勉强制成十个木罂筏。
五千背嵬军随即开始分批渡河。
善泅者负责牵引马匹,其余人或乘木罂筏,或扶枪束,借着夜色掩护,向河心岛屿奋力游去。
所幸水流尚算平缓,距离亦不甚远,在天亮前,五千人马竟悉数成功登岛,隐入茂密的芦苇荡中。
暂得喘息,张宪于脑中反复推演关铃所述路线。若五千人全军穿越中条山小路,动静太大,极易暴露。
他当机立断,决定分兵:由自己率领主力,在此大张旗鼓,佯攻中条山主关隘,吸引魏军全部注意力。
同时,由关铃引路,高宠率领五百最精锐的士卒,悄然穿插那条人迹罕至的山中小路,绕至关隘背后,以期出其不意,前后夹击!
计议已定,张宪即率主力再次渡河,潜行至距魏军关隘不足十里处扎营。
关铃与高宠则带着五百锐士,趁着晨光微露,悄无声息地没入莽莽中条山。
那高宠在华山险道上练就的身手此刻展露无遗,于崎岖山径间如履平地,速度竟比自幼熟悉地形的关铃还要快上几分。
毕竟自古华山一条路,无限风光在险峰。
次日,中条山关隘之下。
张宪命部下打出旗号,大张旗鼓地逼近关隘,佯装攻城。
守将伍建章见眼皮底下突然冒出数千汉军,心中大惊,不解他们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渡过黄河。
但他随即冷笑,自负此关隘地势险峻,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有十万大军亦难飞渡。
其子伍云召更是骄横,自恃武艺超群,认为便是魏军第一猛将王彦章在此,自己亦不遑多让。
他见汉军阵势,按捺不住请战:“父亲,让孩儿引兵出关,一试蜀军虚实!若其不堪一击,正好与杨林叔父前后夹击,尽歼此敌;若其势大,再坚守不迟!”
伍建章深知儿子勇武,河东魏军中能与之抗衡者屈指可数,遂允其出战。
只见伍云召顶盔贯甲,手持一杆九曲梅花亮银枪,跨下白马,真个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他率一千精兵出关,直至阵前,用枪尖遥指汉军阵营,声若洪钟:“呔!蜀贼听着!某素闻尔等军中使枪者有名的,什么赵云、秦琼、李文忠、杨再兴,可在此阵中?今日便让你等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枪法!”
此时,杨再兴尚在后军整顿湿衣,闻听有人点名挑战,勃然大怒,便要提枪上马。
却被史建瑭抢先一步出阵——原来张宪早有吩咐,令史建瑭遇敌挑战需示敌以弱,诈败诱敌,故特意将性情刚烈的杨再兴安排在后。
史建瑭挺丈八蛇矛枪,与伍云召战在一处。
两马盘旋,枪来矛往,寒光闪烁,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史建瑭初时还想依计行事,稍作保留,不料伍云召枪法精奇,势大力沉,逼得他不得不全力应对,方才能勉强支撑。
二人酣战三十余合,史建瑭窥个破绽,虚晃一枪,拨马便走,口中高呼:“敌将厉害,某非其敌手!”
这番败退,半真半假,倒也逼真。伍云召得势,挥军掩杀,汉军依计稍作抵抗便“溃退”。伍云召见汉军如此“不堪”,心中傲气更盛,欲趁势追击,却被关上谨慎的伍建章鸣金召回。
“父亲!为何收兵?孩儿险些便能阵斩敌将!” 伍云召回关后,满腹牢骚。
伍建章抚须道:“我儿勇武,为父深知。然蜀军败退有序,恐是有诈,不可不防。”
伍云召不以为然:“纵有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亦是徒劳!不如让孩儿尽起关中之兵,一举击溃来犯之敌!”
伍建章摇头不允,父子二人一时争执不下。
与此同时,关铃与高宠率领的五百奇兵,已凭借对山路的熟悉与超卓的单兵素质,成功穿越中条山险阻。
下山之后,他们并未急于行动,而是趁夜色潜入附近的关家庄。
庄主乃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自称是关长生的族兄。
老者握着关铃的手,老泪纵横:“长生弟昔年为乡里除害,杀恶霸而远走他乡,化名云长,欲匡扶汉室,成就一世英名……可恨最终陨于江东背信小人之手!”
随后他命族人取出一柄仿造的青龙偃月刀,郑重交予关铃,“孙儿,带着此刀,追随王师,既要光复汉室,也要……为你关二爷爷雪恨!”
饱餐休整后,五百壮士在关铃与高宠带领下,如同暗夜中的利刃,悄无声息地逼近伍建章驻守的关隘。
而此时,关隘正面的张宪,正严格执行着疲敌扰敌之计。
汉军每隔一个时辰便至关前鼓噪骂战,待魏军出关,稍一接触便佯败后撤。如此反复,搞得魏军不胜其烦,士气渐堕。
关上,伍云召听着蜀军又一次的叫骂,怒火中烧,再也按捺不住:“竟然三番五次于关下挑衅,实乃奇耻大辱!” 他不顾父亲严令,竟私自点齐两千兵马,开关猛冲出去,定要“彻底击溃”这伙恼人的蜀军。
伍建章得报,大惊失色,急令侄子伍天锡率五百精兵出关,务必将冲动行事的伍云召追回。
关前,魏军你追我赶,阵脚渐乱。
而关铃与高宠已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那座因主将贸然出击而守备略显空虚的险要关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