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净尘那场心照不宣的告别后,林玄将所有的杂念与情感深埋心底,如同老僧入定,将全部心神投入到自身的“涅盘”之中。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大般若寺上空,那原本祥和纯净的佛光,不知从何时起,蒙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阴翳。风声鹤唳,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灼气息。寻常弟子或许无所觉,但如林玄这般灵根初萌,对气息变化异常敏感者,以及寺中真正的高僧,都已感受到了那股潜藏在平静下的暗流。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夜,月隐星稀,万籁俱寂。
林玄于禅房内深度观想,那古老的符文阵列在识海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暗金色的流光与体内复苏的太初混沌、微弱的佛门愿力彻底交融,不再分彼此,化作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包容的混沌生机,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河,冲刷、滋养着道基的废墟。
那沉寂元婴的搏动愈发有力,每一次跳动,都如同战鼓擂响,震得那些顽固的裂痕瑟瑟发抖,边缘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道基废墟上,那一片片微弱的光晕逐渐连成一体,化作一个朦胧的、不断旋转的混沌旋涡,散发出吞噬与创生并存的气息。
就在这涅盘的关键时刻,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体内,而是源于外界!
“呜——嗡——”
一声低沉、压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深处的号角声,勐地撕裂了大般若寺夜的宁静!这号角声带着一种亵渎神圣、瓦解意志的邪恶力量,瞬间穿透了寺院的防护阵法,直抵所有僧侣的心神!
紧接着,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月,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蔓延开来,将整个大般若寺笼罩其中。黑暗之中,无数扭曲、狰狞的魔影若隐若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嚎与低语。一股庞大、阴冷、充满了毁灭与疯狂意味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
“魔劫!是域外天魔来袭!”寺中响起了急促而凝重的钟声与呼喝。
大般若寺,这佛门清净圣地,竟在此刻,遭遇了传承古籍中记载的、源自佛心对立面的“他化自在天”魔众的大举侵袭!这些魔头无形无质,最擅长的便是引动心魔,污染佛性,瓦解意志!
刹那间,梵唱被魔音扰乱,佛光在黑暗侵蚀下明灭不定。不少修为稍浅的弟子,当场便抱头惨叫,面露挣扎痛苦之色,显然是被魔音勾动了内心潜藏的恐惧与欲望。即便是修为高深的长老,也需全力运转佛法,固守心神,抵抗那无孔不入的魔念侵蚀。
林玄所在的禅房,亦被那粘稠的黑暗与恐怖的魔威笼罩。那引动心魔的魔音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向他的识海!
若是半月之前,他心神未定,道基崩毁,在这等魔音侵袭下,恐怕瞬间便会心神失守,被心魔吞噬,万劫不复。
但此刻,他正处于涅盘的关键时刻,心神与那古老符文、太初混沌、佛门愿力高度融合,处于一种极其玄妙的“观照”状态。魔音袭来,并未直接引动他的恐惧与欲望,反而如同投入洪炉的薪柴!
“一切烦恼,皆是菩提资粮;一切魔障,无非道心砥砺。”
一段不知源自符文感悟,还是源于佛法体悟,亦或是系统“涅盘协议”推演出的玄奥意念,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林玄心间。
他没有抗拒那魔音的侵袭,反而主动敞开了心扉!
刹那间,无数纷杂念头、过往执念、对苏晚晴三女的思念担忧、对净尘那复杂难言的情愫、对自身道途的迷茫、对归墟教的仇恨……所有潜藏在心底的“尘劳垢习”,在这至邪魔音的引动下,轰然爆发,化作熊熊燃烧的“劫火”,似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然而,就在这心内“劫火”炽盛到极致之时,他识海中那高速运转的符文阵列骤然光芒大放!太初混沌气息如同定海神针,包容万物;微弱的佛门愿力化作清凉甘露,洗涤狂躁;而那“涅盘协议”被动汲取的能量,则成为了最佳的调和剂!
内魔与外魔,心火与劫火,在这一刻,竟被他以这种玄之又玄的方式,强行纳入了自身的涅盘进程之中!
“红尘万丈,劫火千重,皆是我淬炼道心、重塑金身之资粮!”
林玄心中升起一股明悟。他的道基,并非要在绝对清净中修复,而是要在这红尘劫火、内外魔障的煅烧下,去芜存菁,方能成就真正不朽、包容万象的太初之道!
“轰——!”
仿佛某种屏障被彻底打破!他体内那朦胧的混沌旋涡猛地收缩,随即轰然扩张!道基废墟上,最后那些顽固的裂痕在劫火的煅烧与混沌生机的冲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巩固!那沉寂的元婴骤然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光芒暴涨,原本遍布的裂痕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凝实、内敛,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光泽!
虽然修为境界并未立刻恢复,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崩毁的道基已然重塑!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实与通透感传遍全身,与天地之间那层隔膜彻底消失,久违的天地灵气如同倦鸟归林,自发地、温和地涌入他体内,被那新生的道基与元婴缓缓吸纳、炼化!
他,成功了!在这佛门圣地,借助佛魔对立之机,以红尘劫火为炉,太初混沌为薪,完成了这场近乎不可能的涅盘重生!
就在他功成的瞬间,一股独特的、蕴含着新生混沌气息的波动,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扩散而出,虽然微弱,却如同在黑暗中点燃的灯塔!
几乎在同一时间,大般若寺深处,某座隐秘的佛塔之内,一道纯净无比的佛光似乎被这股混沌气息引动,微微一颤。
而远在寺外,正凭借血脉感应与微弱线索,艰难追寻至此的苏晚晴、曲非烟、公孙雨三女,心口皆是猛地一悸,一股强烈至极、熟悉而又带着新生气息的感应,清晰地指向了那被黑暗笼罩的寺院!
“林玄!”三女异口同声,美眸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彩,不顾一切地朝着大般若寺的方向疾驰而来!
然而,大般若寺的危机并未解除。魔云压顶,魔影重重,更深处,似乎有更加恐怖的存在正在苏醒。寺中僧众在魔音与魔威下苦苦支撑。
林玄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光芒流转,深邃如渊。他感受着体内新生的力量,虽然远未恢复到巅峰,但道基重塑,灵根复苏,前路已是一片坦途。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无尽的黑暗与魔影,又感知到那三股正不顾一切靠近的熟悉气息,最后,目光仿佛穿透重重殿宇,落在了那个宁静的身影可能所在的方向。
缘分未尽,劫波未尽。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禅房。接下来,该是他这涅盘重生之身,在这佛魔争锋的旋涡中,为自己,也为他在乎的人,杀出一条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