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那泼洒而出的药汤,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无形的弧线。它没有如同影视剧里那般精准地泼在冥王脸上——那对于一个从未经历过战斗训练、且在极度恐惧中的女孩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温热的、带着浓郁草药气味的液体,大部分泼洒在了冥王身前约半米的地面上,以及旁边的橱柜上,发出沉闷的“噗嗤”声和飞溅的细响。一小部分则如同扩散的雾气,带着微弱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
然而,这已经足够了!
对于冥王这种级别的杀手而言,视觉在黑暗环境中本就受到极大限制,他更多依赖的是超越常人的听觉、嗅觉以及对环境气流、温度变化的敏锐感知。夏雪娆这完全出乎意料、毫无章法的举动,就像是在一首精密演奏的死亡交响乐中,猛地砸下了一个极不和谐的音符!
那泼洒的声响,虽然不大,但在冥王高度集中的听觉中却异常刺耳,瞬间干扰了他对李小邪所在位置细微动静的判断!
那弥漫开来的、带着温度的草药气味和水汽,也短暂地混淆了他原本清晰无比的嗅觉和温度感知!
更重要的是,这攻击来自他潜意识里已经判定为“无害”、“可稍后处理”的目标!这种认知上的瞬间错位,让他那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大脑和身体,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可能连零点三秒都不到的——凝滞!
就是现在!
几乎在药汤泼出的声音传入耳膜的同一微秒,李小邪那早已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的身体,轰然爆发!他没有选择直接扑上去——那太慢,且会完全暴露在枪口下。他采用的是更迅捷、更出乎意料的方式!
他的右臂肌肉瞬间贲起,腰腹核心力量拧转,将全身的气力连同那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狠劲,尽数灌注于握住剔骨尖刀的右手!他没有时间瞄准,全凭一种千锤百炼的、近乎本能的肌肉记忆和对敌人位置的瞬间判断!
“嗖——!”
一道冰冷的寒光,撕裂了弥漫着面粉尘埃与草药气味的黑暗!那柄平日里用来分解药材、处理食材的剔骨尖刀,此刻化作了夺命的利箭,带着尖锐短促的破空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向冥王因那瞬间凝滞而微微暴露出的、持枪的右手手腕位置!
这一掷,快!准!狠!
凝聚了李小邪在无数个日夜里,对着木桩练习飞针、飞刀以掌控劲力、锻炼指腕的所有苦功!凝聚了他此刻全部的求生意志与战斗智慧!
冥王终究是冥王!
在那冰冷杀机及体的最后一刹那,他那被干扰的感知终于恢复了极限的敏锐!他察觉到了!那一道破空而来的、致命的寒光!
他想躲!他的神经反应速度足以让他做出闪避动作!
但是,太晚了!那短暂的凝滞,以及李小邪这凝聚了全部精气神的、毫无征兆的致命一掷,速度超出了他肌肉反应的极限!而且,他的身体还处于因之前规避泼洒药汤而产生的、极其微小的重心调整之中!
“噗嗤!”
一声利刃割开皮肉、甚至触碰骨骼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在寂静的厨房里清晰地炸开!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闷哼,从冥王的方向传来!那声音不再冰冷无情,而是带上了属于人类的、真切的痛楚!
紧接着,是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声响!
“哐当!”
那是他手中那支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掉落在地的声音!
命中!
李小邪的飞刀,精准无比地命中了冥王持枪的右手手腕!刀身几乎完全没入,只留下短短的刀柄在外面,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深灰色的作战服袖口!
成功了!
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从夏雪娆鼓起勇气泼出药汤,到李小邪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掷出飞刀,再到飞刀精准命中、冥王武器脱手,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次心跳的时间!
躲在角落的夏雪娆,双手还保持着泼洒的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逆转性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挣脱出来。
而李小邪,在一刀掷出后,根本没有时间去确认战果!他的身体在掷出飞刀的惯性带动下,已经如同出闸的猛虎,朝着冥王的方向猛扑过去!他知道,这只是创造了机会,远未到庆祝的时候!一个受伤的、失去了主要武器的顶级杀手,其危险程度并不会降低多少,甚至可能因为受伤而变得更加危险和疯狂!
他必须趁他病,要他命!至少,要将他彻底制服,或者逼退!
冥王手腕遭受重创,剧痛钻心,但他那强悍的意志力和战斗素养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没有去试图捡枪,也没有任何徒劳的滞留,在武器脱手的瞬间,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暴戾,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当机立断的决绝!
他猛地抬起受伤的右臂护在身前,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柄通体漆黑、不足小臂长的军用格斗刃,看也不看,凭着感觉朝着猛扑过来的李小邪的方向迅捷无比地挥出一道凌厉的弧光,试图阻止他的近身!
同时,他的身体借助挥刀的反作用力,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猛地向后暴退!而他的后方,正是厨房那扇通往店铺后方小巷的、镶嵌着毛玻璃的老式窗户!
“哐啷——!!!”
一声巨大的、玻璃彻底碎裂的爆鸣响起!
冥王竟然毫不犹豫地,用他完好的左肩连同后背,硬生生撞碎了那扇结实的窗户!碎裂的玻璃碴如同暴雨般四处飞溅,窗外冰冷的雨水和狂风瞬间倒灌进来!
他的身影在撞破窗户的刹那,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直接遁入了外面那片无边无际的暴雨和黑暗之中,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不断涌入的风雨,以及……那柄深深扎入他手腕、此刻却已随他一同消失的剔骨尖刀,还有地上那滩从他伤口滴落的、正在被雨水迅速稀释的暗红色血迹。
李小邪扑到窗边,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庞。他警惕地向外望去,小巷深处黑暗隆咚,除了肆虐的暴雨和呼啸的风声,哪里还有冥王的影子?只有地上几滴尚未被完全冲刷干净的血迹,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走了。
在手腕遭受重创,武器掉落,行动可能已经暴露的情况下,这个暗影榜第三的杀手,选择了最理智、也最符合他风格的做法——果断撤离,毫不恋战。
李小邪站在破碎的窗前,任由风雨吹打,剧烈地喘息着。直到此刻,那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丝,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潮水般涌上的疲惫,以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他,挡住了冥王的刺杀。甚至,伤到了他。
厨房内,一片死寂。只有风雨声从破碎的窗口不断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