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敬老院的花园里,晨光已经爬过老榆树的枝头,落在水池边那圈看热闹的人身上。王大拿站在没过脚踝的池水里,裤脚湿透,贴在腿上凉得刺骨。他攥着拳头,盯着岸上似笑非笑的李高,心里把这小子骂了千百遍,可脸上还得装出“愿赌服输”的硬气。
“会长大人,该履行承诺了。”李高晃了晃手里的吸管,那是刚才“引泉”用的,此刻还沾着点泥土,“大家都等着呢,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王大拿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他已经想好了,喊完十声就赶紧溜,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丢脸也只丢这一次。“我是水龙头!”第一声喊出来,他的脸瞬间红透,像被开水烫过似的,声音还带着点发颤。
“哎,声音太小了,后面的大爷都没听见!”黄毛在人群里起哄,他带来的混混们也跟着笑,“王会长,大点声!让大家都听听您这‘水龙头’多响亮!”
王大拿咬着牙,把声音提高了些:“我是水龙头!我是水龙头!”他加快速度,一口气喊到第七声,突然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刚才喊得太急,缺氧了。他扶着池边喘了两口气,正准备喊最后三声,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四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花园,为首的还提着个印着“锦城精神病院”的手提箱。
“坏了!”王大拿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加快速度喊完跑路,那四个白大褂已经快步走到池边,其中一个还掏出个针管(空的,黄毛提前交代过),冷冷地盯着他。
“就是他?”带头的“医生”问黄毛,眼神里还带着点“专业审视”。
黄毛立刻凑过去,一脸“焦急”:“大夫,就是他!您看他,一进门就说自己是易经协会会长,我们查了根本没这号人!刚开始以为是骗子,结果他直接跳水池里喊自己是水龙头,拉都拉不上来——这不是精神病是什么?再放任下去,万一伤了老人可怎么办!”
王大拿听得头皮发麻,赶紧摆手:“你们搞错了!我不是精神病!我是跟他们打赌输了,才喊的!你们问这些工人,他们都看见了!”
可他话音刚落,宋倩就先开口了,语气“诚恳”:“大夫,我刚才一直在旁边忙,没看见什么打赌啊,就看见这位先生跳进水池里大喊大叫,还说自己是‘会长’,我们都觉得吓人。”
工人也纷纷点头——宋倩是投资人,他们还想拿工资呢,哪敢跟老板唱反调?“对对对,我们没看见打赌,就看见他一直喊自己是水龙头!”“还说要给花园看风水,结果越看越疯!”
王大拿彻底傻眼了,他张着嘴,想辩解却不知道从哪说起——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连刚才挖出水的工人都倒戈了!他刚想掏出手机证明自己的身份,两个白大褂已经跳进水池,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动作麻利地给他套上拘束衣。
“你们放开我!我不是精神病!我有会员证!”王大拿挣扎着,声音都变调了。
带头的“医生”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淡淡道:“精神病患者都不承认自己是精神病。带走,回院里做个详细检查。”
“呜呜!”王大拿的嘴被布条堵住,只能发出模糊的抗议声,被两个白大褂架着,像拖死狗似的拖出了花园。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花园里才爆发出一阵憋不住的笑声。
“哈哈!王会长变成‘水龙头病人’了!”黄毛笑得直拍大腿,他带来的混混们也跟着起哄,“高哥,您这招也太绝了!”
宋倩捂着嘴笑了半天,才想起担心:“那些人真是你朋友假扮的?不会真把他送精神病院吧?”
“放心,”李高靠在老榆树上,笑着说,“黄毛的朋友是开救护车的,就是吓唬吓唬他,出了敬老院就放了。不过这顿吓,他以后应该不敢再装大师了。”
宋倩这才放下心,她虽然讨厌王大拿的虚伪,却也不想真把人逼急了。“好了,烦人的人走了,你赶紧帮我看看花园的风水吧,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李高点点头,收起玩笑的神色,开始认真打量花园。他蹲下来,用手指捻了点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泥土湿润,带着点腐叶的清香,说明这里的地气还算旺盛。他又走到之前挖泉眼的地方,看了看水流的方向,再抬头观察老榆树的树影,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有问题吗?”宋倩跟在他身后,见他表情严肃,忍不住问。
“问题不大,”李高站起身,指着花园角落的一个墙角,“这里以前应该是个排水口,后来被填上了,地气有点淤堵。从这里开挖,能挖多深就挖多深,要是挖到什么硬东西,比如石头或者砖块,就立刻停手,别硬挖。”
宋倩愣了愣:“挖这里干什么?是要再挖个泉眼吗?”
“不是,”李高解释道,“这里的地气淤堵,挖开能让气场流通,而且底下可能有老地基,利用好了能聚气,对老人的身体好。”
工人虽然不太懂“气场”“聚气”,但看李高说得认真,又刚收拾了王大拿,都挺信服他,立刻拿起铁锹,朝着墙角挖了起来。铁锹插进泥土的声音清脆,混着远处老人们的谈笑声,倒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我们去休息区等吧,挖起来慢,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李高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宋倩说。
敬老院的休息区在主楼一层,是个朝南的小房间,里面摆着几张沙发和一张茶几,墙上还挂着老人们画的水彩画。宋倩给李高倒了杯白开水,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放在茶几上:“你要纸和笔干什么?”
“给你画个东西。”李高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拿起笔,翻开笔记本,开始快速勾勒。
宋倩凑过去看,越看越惊讶——李高的笔锋很稳,线条流畅,没一会儿就画出了一个水池的立体图。图里的水池是圆形的,中间还设计了一个小喷泉,喷泉周围种着几株荷花,旁边还标注了尺寸:“水池直径5米,深度1.2米,喷泉高度0.8米”,连荷花的品种都写了“碗莲,喜阳,忌深水”。
“你……你还会画设计图?”宋倩瞪大了眼睛,她知道李高是农村来的,没上过几天学,可这图画得比专业的建筑系学生还规整,连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李高头也没抬,继续画着:“以前在村里,逢年过节大家都找我写对联,字练得多了,画个图也不难。而且村里盖房子,我也帮着画过草图,大概知道怎么标尺寸。”
宋倩看着他握笔的姿势——手指有点用力,指节微微泛白,应该是小时候练字时养成的习惯。她又看了看笔记本上的字,字迹工整,带着点柳体的风骨,比很多学生的字都好看。“没想到你还会写对联,写得很好吧?”
“还行,”李高笑了笑,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村里没几个人识字,我爷爷教我认字,后来大家就都找我写对联。有一年除夕,我从早上写到晚上,手都酸了,最后村长还给我装了一袋子饺子,说是‘笔酬’。”
宋倩听得笑了:“看来你小时候就是个‘文化人’了,怎么现在在课堂上总睡觉?”
“课堂上的东西太无聊了,”李高放下笔,把画好的设计图递给宋倩,“那些数学公式、英语单词,我学了也没用,还不如多研究研究符咒和风水,至少能帮上忙。”
宋倩接过设计图,仔细看了看,越看越喜欢:“这个设计真好,既好看又实用,老人们肯定喜欢。不过,你说的‘建筑改风水’,真的有用吗?我总觉得有点玄乎。”
“玄乎也有玄乎的道理,”李高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就像人整容,整得再好也是假的,但至少看着舒服。风水也一样,天然的好风水难找,用人造的建筑弥补一下,至少能让气场流通,老人们住得舒服,身体自然就好。”
“你还知道整容?”宋倩惊讶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连手机都不会用,不会关注这些呢。”
“看电视广告知道的,”李高笑着说,“前几天看一个美容广告,说什么‘微调改变人生’,我觉得跟改风水差不多。你们女人总为这些小事惊讶,淡定点儿,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
宋倩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好好好,你知道得多。对了,这个设计图上的尺寸,工人能看懂吗?要不要我再找专业的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工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还沾着泥土,脸色发白:“高哥!宋小姐!不好了!我们……我们挖到东西了!”
李高一听,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眼睛都亮了:“真挖到了?是什么东西?快带我去看看!”他刚才只是觉得那里的地气不对劲,没想到真有东西,心里又好奇又兴奋——不会是老地基,或者什么老物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