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云台山的古道,比溪云镇的官道要崎岖得多。马蹄踏在碎石上,发出“哒哒”的轻响,惊起几只躲在草丛里的山雀。沈砚坐在马背上,怀里的碎布小剑随着颠簸轻轻晃动,布面蹭过生息剑的剑鞘,竟引着青光在鞘上漫出一层浅浅的暖意。
“前面该过落马坡了。”陆老头勒住缰绳,指着前方一段被云雾笼罩的陡坡,“那地方邪乎得很,三百年前我跟老陈路过,亲眼见着一匹好马突然失了蹄,连人带马滚进雾里,再没出来过。”
沈砚催动生息剑的气流往前探去,青蓝色的光缕钻进浓雾,却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似的,半天没传回动静。他皱眉道:“雾里有股吸力,带着剑冢的气息。”
话音刚落,浓雾里突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一个穿月白道袍的女子牵着驴走出来,驴背上驮着个竹编药箱,箱角露出几株带着晨露的草药。她看到沈砚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屈膝行礼:“小道清玄,见过二位前辈。”
陆老头眯起眼:“清虚观的?”
清玄道长抬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是,但小道早已不掺和观里的事,只在这山中采药济世。”她目光落在沈砚腰间的“吴”字木牌上,又看了看生息剑,“前辈可是沈先生?家师常提起您,说您手中有柄能安魂的古剑。”
沈砚想起清虚观那些跋扈的道士,再看眼前这位温和的女道长,不禁有些诧异:“令师是?”
“家师玄阳子,”清玄道长叹了口气,“前日观里的师兄们惊扰溪云镇,事后家师气得三天没吃下饭,特意让小道在这落马坡等您,说若您要去云台山,或许能用得上这个。”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卷泛黄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云台山的地形,在一处名为“断剑崖”的地方画着个醒目的剑形符号。“家师说,剑冢的人这些年一直在断剑崖活动,那里原本是前朝的铸剑庐,后来被他们改成了囚魂的地方。”
陆老头接过地图,手指在断剑崖的位置敲了敲:“玄阳子这老东西,总算没彻底糊涂。”
清玄道长又递给沈砚一个瓷瓶:“这是家师炼的清心散,能暂时抵挡剑魂煞的戾气。落马坡的雾里藏着剑冢设的‘迷魂阵’,二位过坡时屏住气息,别让雾沾到皮肤。”
谢过清玄道长,沈砚和陆老头牵着马走进浓雾。雾气果然带着刺骨的寒意,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沈砚将清心散倒在手心,生息剑的青光裹着药粉散开,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些试图靠近的雾气顿时像遇到了烈火,纷纷退散。
过了落马坡,山路渐渐平缓。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沈砚突然勒住马,生息剑发出一阵急促的震颤——前方的林子里,有熟悉的生息之气,还混着微弱的呼救声。
两人循声找去,只见一棵老松树下,一个穿灰布衫的青年被藤蔓缠住了脚踝,那些藤蔓上长着倒刺,正往他皮肉里钻,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黑气。
“是你?”沈砚认出这人是之前在藏锋谷遇到的铸剑师秦风。
秦风看到沈砚,像是看到了救星:“沈先生!快救救我!这些鬼藤蔓是剑冢的人弄的,他们抢了我的铸剑图,还说要把我带去断剑崖……”
陆老头挥起断剑,金光斩断藤蔓:“你的铸剑图?什么图值得剑冢的人动手?”
秦风揉着脚踝,脸上满是后怕:“是我祖上留下来的《百炼剑经》,里面记着怎么用生息之火淬炼剑魂。他们说,只要得到剑经,就能让灭生剑吞噬生息剑的力量,成为天下第一凶剑!”
沈砚心头一震:生息之火?他想起生息剑偶尔会散发出的暖意,难道那就是生息之火?
正说着,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秦风脸色一白:“他们来了!”
沈砚将秦风护在身后,生息剑出鞘,青蓝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树林。五个黑衣人从树后跳出来,手里的黑木牌泛着红光,显然比之前遇到的剑魂煞更厉害。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的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巴,手里把玩着一柄短刃:“沈先生,我们家大人有请。”
陆老头断剑一横:“回去告诉你们家大人,三百年前的账,今天该清算了!”
独眼龙冷笑一声,黑木牌往地上一砸,无数藤蔓从土里钻出来,像毒蛇般缠向三人。沈砚生息剑一挥,青光如瀑布般落下,那些藤蔓瞬间被斩断,断口处冒出黑烟,发出阵阵惨叫。
独眼龙见状,从怀里掏出个黑陶罐,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罐子里飞出数十道剑魂煞,个个面目狰狞,直扑沈砚面门。
“小心!这是用活人魂魄炼的!”陆老头大喊着,断剑的金光如网般铺开,将大部分剑魂煞挡在外面。
沈砚却没有动,他指尖凝聚起一团青蓝色的火焰,那火焰看着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生机。当剑魂煞靠近时,火焰突然散开,化作无数光点融入剑魂之中。那些原本狰狞的剑魂渐渐平静下来,露出一张张痛苦的人脸,对着沈砚深深一拜,随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独眼龙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生息之火……你竟然能引动生息之火!”
沈砚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生息剑的青光如闪电般射出,瞬间击碎了他手中的黑木牌。独眼龙惨叫一声,身上的黑气迅速褪去,露出底下一张布满恐惧的脸:“大人不会放过你的……灭生剑很快就会……”
话没说完,他就被赶来的清玄道长打晕了。“沈先生,家师说剑冢的喽啰杀不尽,留个活口或许能问出些有用的信息。”清玄道长将独眼龙捆起来,“我先把他带下山交给官府,二位去断剑崖千万小心,听说剑冢的二当家就在那里。”
夕阳西下时,沈砚和陆老头终于看到了云台山的断剑崖。崖壁上布满了剑形的石窟,远远望去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崖下的平地上,隐约能看到黑色的烟雾缭绕,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锁链声,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哭泣。
陆老头握紧断剑,声音里带着压抑了三百年的怒火:“老陈,陈长风,当年你没能完成的事,今天我跟沈小子替你了了!”
沈砚望着断剑崖,生息剑在手中轻轻鸣响,青蓝色的光芒与崖上的黑气遥遥相对,仿佛一场无声的宣战。他知道,真正的硬仗,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