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嗡鸣未止,青黑二色光华如游龙缠绕在小念周身。她每踏出一步,脚下枯萎的梅枝便重新抽出嫩芽,青石缝里钻出细小的花苞。可这份生机越往梅林深处走,就越发显得脆弱——前方三十丈外的土地已然彻底化作焦黑色,连岩石都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渗出粘稠的黑液。
地脉在哭泣。青禾突然蹲下身,指尖掠过一道裂痕,你们听。
小念凝神细听。在双剑的清鸣间隙,确实有极细微的呜咽从地底传来,像是无数根须被强行扯断的哀鸣。怨骨剑突然剧烈震颤,剑鞘上的黑炁凝成林苍紧蹙眉心的模样,朝着右前方发出警示的低啸。
闪开!小念猛地拽住青禾后撤。
方才站立的地面轰然塌陷,三具裹着腐叶的煞傀破土而出。它们与先前那些不同,心口竟都嵌着半枚梅核,核纹被黑血浸透,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守梅剑的青焰扫过它们脖颈,却只灼出浅淡的焦痕。
是地脉煞傀!青禾翻动手记哗哗作响,它们心口的梅核被煞气反噬,成了......
话音未落,煞傀心口的梅核突然爆开,无数黑刺如暴雨般射来。小念旋身挥剑,青黑双色光罩将黑刺尽数搅碎,却有根极细的刺穿透光罩,扎进她左腕。伤口处瞬间漫开蛛网般的黑纹,守梅剑立即发出焦急的嗡鸣,剑柄烫得她掌心发疼。
梅核在吸你的血!青禾急忙扯下发带扎住她小臂。那黑纹竟顺着血脉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寸寸皲裂。小念咬紧牙关,将怨骨剑抵在伤口处,黑炁裹着金光渗入皮肉,与黑纹死死纠缠。
就在此时,怀中的三枚梅核突然自行飞出,悬在黑纹上方滴溜溜转动。红光如丝线垂落,竟将黑纹一点点抽离她的身体,凝成三颗漆黑的血珠,分别没入梅核之中。核纹骤然亮起,浮现出与守梅剑相似的青龙纹路。
原来如此!青禾猛地合上手记,三核需饮尽煞血,方能重现镇煞之力!
地底突然传来更剧烈的震动。数十具地脉煞傀接连爬出,它们心口的梅核同时爆开,黑刺如蝗虫过境般扑来。小念双剑交叠在前,青黑光罩不断扩大,黑刺撞在光罩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每挡下一波,光罩就暗淡一分。
这样下去不行!青禾将梅心玉碎片抛向空中,碎玉蓝光与三核红光交融,暂时逼退黑刺,它们在地脉眼里重生,除非......
怨骨剑突然发出一声长吟。剑影中的林苍虚影竟脱离剑身,凌空踏出三步,每步都在焦土上绽开金黑交织的梅印。他回头望向小念,指尖点向自己心口,又指向地脉煞傀心口的残核。
我明白了!小念福至心灵,要以核引核!
她催动三枚梅核疾射而出,精准撞进三具煞傀心口。红光暴涨间,煞傀发出凄厉惨叫,身体如蜡般融化,最终只剩三枚完好无损的梅核悬浮空中,核纹已化作纯净的金色。
其余煞傀突然集体僵住,继而发狂般扑向三枚金核。小念双剑齐出,青焰黑炁绞碎扑在最前的煞傀,但仍有几只触及金核,核纹瞬间被污黑大半。
护住金核!青禾急得将整袋梅心玉碎片撒出,蓝光结成蛛网暂阻煞傀攻势。小念飞身掠至金核旁,守梅剑插入土中,青焰自剑柄奔涌而出,化作九重梅瓣光牢护住金核。
怨骨剑却在此刻发出异常嗡鸣。剑影中的林苍突然指向东南方向,那里有棵半枯的老梅树,树身布满爪痕,树心竟嵌着半截青铜剑柄——与守梅剑的制式一模一样。
将军的......断剑?小念怔怔望去。守梅剑似有所感,青焰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地底猛地传出咆哮声,所有煞傀同时炸裂,黑血汇成洪流冲向老梅树。树干剧烈摇晃,那截青铜剑柄被硬生生推出树心,露出后面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比先前浓郁百倍的煞气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巨大人形。
它身着残破玄甲,面容被黑雾笼罩,唯有心口处嵌着枚彻底漆黑的梅核。当它抬手时,小念看清那掌心纹路——竟与梅将军魂息一般无二。
梅煞夺了将军的躯壳!青禾失声惊呼。
梅煞俯视着三枚金核,发出沙哑的笑声:两百年前用三核镇我,如今还想重演?它五指虚抓,金核剧烈震颤着要飞向它掌心。
小念死死握住双剑。守梅剑的青焰突然变得冰冷,剑脊青龙纹渗出血珠;怨骨剑黑炁沸腾,林苍的虚影在煞气中明灭不定。
不对......她突然察觉守梅剑的异样,将军的魂息在挣扎!
梅煞心口的黑核突然裂开细缝,渗出缕缕青焰。它发出一声痛吼,抓向金核的动作慢了半拍。小念抓住机会,双剑交叉劈出青黑光刃,却不是攻向梅煞,而是直射那棵老梅树!
树身炸开的瞬间,露出深藏树心的青铜剑尖——与剑柄本是一体。守梅剑脱手飞出,与断剑严丝合缝地拼接完整,剑身爆出的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梅煞发出愤怒的咆哮,心口的黑核裂缝越来越多。
原来镇煞核缺的不是三核,青禾喃喃道,是将军的本命剑心......
完整守梅剑发出龙吟般的长鸣,青光彻底笼罩住三枚金核。核纹依次亮起,化作三道金桥贯入地脉深处。大地开始剧烈震颤,所有裂缝中同时涌出青光,煞傀们如雪人遇阳般消融。
梅煞猛地扑向金桥,怨骨剑却比它更快。黑炁凝成林苍完整的虚影,他自后抱住梅煞,腕间青铜铃发出清脆碎响。金光自他心口爆开,与守梅剑青光交融成网,将梅死死缚在原地。
就是现在!青禾将三枚金核推向小念,以剑引核,钉入地脉眼!
小念腾空而起。双剑牵引着三枚金核,如流星般射向老梅树下的黑洞。梅煞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挣脱金光束缚扑来——
守梅剑突然调转剑尖,却不是刺向梅煞,而是轻轻点在小念眉心。
无数画面冲进她的脑海:梅将军自刎镇煞的决绝,林苍以魂补阵的温柔,还有两百年来梅岭生生不息的根须......最后定格为三枚金核坠入地脉眼的璀璨光华。
当她回过神时,双剑已自行贯穿梅煞心口。黑核彻底碎裂,露出里面跳动着的青色剑心。守梅剑温柔地裹住那点青光,缓缓送回老梅树下的大地。
震动渐渐平息。焦土开始褪色,嫩绿的新芽顶开污秽,转眼蔓成一片青茵。梅煞的身躯化作飞灰,唯有那副玄甲落地铿锵,心口处重新凝结出一枚纯净的梅核。
小念接住那枚梅核。触手温润如水,核纹是守梅剑的青龙图案。
远处传来清脆的铃音。她抬头望去,见朝阳穿透梅枝,在林间洒下金斑如铃。怨骨剑安静悬在她身侧,黑炁已褪作暖金,剑穗银铃无风自响。
青禾弯腰拾起玄甲残片,忽然轻咦一声:甲内有字。
小念凑近看去,见玄甲内壁刻着数行小楷:
煞由心生,梅由心活。双剑非杀器,镇煞先镇心。后来者须知——梅岭之春,不在剑核,在持剑人之心。
守梅剑轻轻嗡鸣,剑尖指向东方。那里第一株枯梅正在抽新枝,绽出胭脂似的花苞。
真正的较量,此刻方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