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居内,小望舒正哼着小曲擦拭妆奁,突然
门被猛地撞开。
她回头一看,吓得梳子都掉在了地上——自家郡主胸前插着箭,浑身是血地被沈大人抱了进来。
沈、沈大人...小望舒的眼泪瞬间决堤,声音抖得不成调,郡主这是...
明明晨起时还活蹦乱跳的人儿,怎么转眼就...
准备热水和剪刀,快!
沈淮之小心翼翼地将严初放在床榻上,只待小望舒备齐物件便要动手。
若论处理箭伤,他这些年练就的经验,可比宫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太医强多了。
小望舒手脚麻利地备好物件,屏息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郡主,冒犯了。”
沈淮之手中剪刀寒光一闪,严初染血的衣襟应声而开,露出雪白肌肤上那狰狞的伤口。
箭矢深深嵌入,周围皮肉已呈青紫。
他指尖轻探伤口边缘,确认箭上无毒且避开了心脉要害,这才稍松一口气。
右手握紧箭杆,猛地发力一拔——
昏迷中的严初痛得身子一弹。
箭矢离体的瞬间,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
沈淮之迅速用浸透热水的棉巾按住伤口,反手就去抓药箱里的止血散。
血终于止住了,床榻上的严初却像个破碎的瓷娃娃,苍白得几乎透明。
到了包扎的环节,沈淮之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解开了她的外衫。
当最后只剩一件染血的肚兜时,他的动作越发轻柔,纱布每一道缠绕都小心翼翼。
他会负责的。
待一切处理妥当,沈淮之才发现自己额间竟沁出了一层薄汗,在这微凉的秋日里显得格外突兀。
给郡主更衣吧。他背过身去,声音微哑,已无大碍了。
贴身衣物...还是交给她的侍女为好。
小望舒一听郡主脱险,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忙不迭去取干净衣裳。
等她练成武功,定要把那些伤郡主的混账千刀万剐!呜呜呜。
沈淮之对围猎结果已毫不挂心。
该布的局都已布下,余下的,全看璟王自己的运数了。
他静坐床畔,连严初在梦中无意识的一声轻哼,都牵得他心头一颤。
这世上,从未有人...这般不顾性命地救他。
自记事起,从来都是他豁出性命护佑他人。
这次,他真的想与她好好过。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黑,烛火在纱罩里轻轻跳动,将沈淮之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守在床前,仿佛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小望舒端着晚膳进来,见他连姿势都未变过,忍不住劝道:沈大人,您多少用些...
放下吧。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去歇着。
小望舒却像根钉子似的杵在原地:望舒要等郡主醒来!
此时的严初,正陷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
她回到了现代,依旧朝九晚五,生活平淡安稳。
可总有个声音在远处唤她,温柔又执着,像春日的细雨,绵绵不绝...
渴...水...她无意识地呢喃,喉咙干得像是着了火,胸口更是疼得像被重锤砸过。
话音未落,一盏温水已递到唇边。
有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托起她的后颈,小心翼翼地扶她起身。
严初费力地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沈淮之好看的面庞,只是憔悴了不少。
沈...大人...她气若游丝地唤道,满腹疑问却无力多说。
我在。沈淮之手臂收紧,却在察觉她眉头轻蹙时立即放松力道,生怕弄疼了她。
严初被沈淮之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一头雾水。
这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还有这暧昧的姿势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他以为是她舍命相救?
想到这严初眼前一亮,连胸口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她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沈淮之: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呀?
沈淮之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逗得唇角微扬,眼底不自觉漾开一抹宠溺。
既然这样的话,那是不是代表他不会杀她了?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这得趁热打铁,别等他知道其实她只是被那匹死马害的,就捞不到好处了。
沈淮之瞧见她这副眼巴巴讨赏的模样,眉眼不自觉又温柔些许。但说无妨。
严初斟酌着措辞,“沈大人,我们和离吧。”
要不是这倒霉的一箭,她说不定已经猎到猎物赢了赌约。
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她可没狮子大开口。
既然沈淮之打消了对她的杀意,那就赶紧分开。
不然自己霸着他正妻的位置,多不像话。
而且和离,她就再也不用搅和在这堆事里面,她本身也没多少脑子参与这些权谋。
正为郡主苏醒而欢喜的小望舒,闻言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沈淮之扶着严初肩膀的手骤然收紧,又缓缓将她放回枕上。
他眸中的温柔瞬间褪尽,声音平静得近乎冰冷:和离?郡主确定?
严初被他这语气唬得一愣,转念一想又觉得他定是不在意,便郑重地点头:
嗯嗯,确定。你我本身互不欢喜,而且你身边也出现了更好的人,不如一别两宽。
“不过你放心,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会尽我所能的弥补你,绝不推辞。”
沈淮之忽然展颜一笑,那笑意如春风拂面:如郡主所愿。
他笑了!果然也是巴不得摆脱她!
严初如释重负,连箭伤都不怎么疼了。
不知郡主打算何时办理和离?沈淮之的声音轻柔得有些反常。
随时都可以呀~严初努力绷着小脸,生怕笑出声来——当然是越快越好!
沈淮之微微颔首,下官会...尽快安排。
是个懂事的,知道尽快安排。
严初躺在床榻上,已经开始畅想未来的潇洒日子。
这一箭换自由身,简直血赚!
下官有事需外出一趟,郡主好生将养。
沈淮之不等回应便起身离去,素白衣袍在门边一闪而逝。
严初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肚子突然咕——地长鸣一声。
“小望舒,快给我整点吃的,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