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醉梦楼。
日上三竿,灵绣的闺房依旧房门紧闭。
老鸨王妈妈起初以为这位花旦昨夜“劳累”,便未去打扰。
可直至午时,房门依旧毫无动静,过去叫她的侍女喊了半天也不见开门。
王妈妈带着人,撞开她的房门,可房间内空无一人!
她召集所有龟公、丫鬟,将偌大的醉梦楼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能发现灵绣的踪迹。
没多久,灵绣无故失踪的消息便传到吴家大先生——吴崇礼的耳中。
书房内,吴崇礼端坐在太师椅上,听完醉梦楼侍卫的禀报,他端着茶盏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灵绣……失踪了?
在吴崇礼深邃的目光的注视下,,这侍卫慌忙补充着细节:“昨晚,灵绣陪的最后一位客人是布政使司衙门的柳经历,约莫子时便离开了。
之后,灵绣便与王妈妈打了招呼,回到自己的房间。可今天中午,我们到她房间一看,她人就不见了!
房间中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被褥有些散乱,此外,她房间的窗户也有被撬的痕迹,我们怀疑是有修士将她掳走了。”
“知道了。下去吧。”吴崇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挥手。
侍卫如蒙大赦,躬身退下,厚重的书房门无声合拢。
室内只剩下吴崇礼一人,他半倚进椅背,眼眸微眯,精光在眼底流转。
莫非是灵绣的身份暴露,被夜巡人发现了?
念头一闪而过,旋即被否定。
若是夜巡人,大可光明正大拿人问罪,何须如此鬼祟?这更像是……见不得光的绑票!
难道是穆昆氏或者是佛朵氏?他们想要在史和泰死去的的儿子身上做文章,所以才抓了当事人——灵绣?
灵绣是八品,想要不留痕迹的将她掳走……非六品以上高手不可为! 这手笔,确实像那两家所为!
思路渐明,吴崇礼眼中寒光一闪。
他不再犹豫,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将灵绣离失踪之事,简明扼要写入信中。
墨迹未干,他便唤来心腹管事:“即刻挑选得力之人,以最快速度,将此信送送到老太爷手中。”
看着管事领命疾步而去,他才缓缓坐回椅中,拿起手边一摞关于“牙洁士作坊”选址营建的书页,细细看了起来。
永春城南八十里,有一座翠霞山。
翠霞山钟灵毓秀,常有文人骚客来此,吟诗作对,陶冶情操。
山腰处,一座气象恢宏的山庄依山而建,这便是吴家退居幕后的家主吴松南居住之地——翠霞山庄。
山庄深处,一片精心打理的菜园里,年近七旬的吴松南,褪去了锦袍玉带,只着一身粗布衣衫。
他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镰刀,正弯腰从地里拔出一根带着泥土的红皮萝卜。将萝卜削了皮后,他便直接吃了起来。
“家主,”一个六旬左右,气息沉稳的老者步入菜园,将一份信递到吴松南面前,“大先生那边有信件传来。”
吴松南并没有立马去接,而是缓步来到菜园边石桌旁,他将镰刀和啃了一半的萝卜放在桌上,抽下搭在脖颈上的粗布汗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沾了泥土的手指。
做完这一切,他才接过信件,撕开火漆,抽出信纸,目光平静地扫过上面的内容。
“老吴,”看完信,吴松南随手将信纸递给侍立一旁的吴忠,语气平淡无波,“你觉得,这会是穆昆·黎阳的手笔吗?”
老者名为吴忠,从小便跟随在吴松南身边,是吴松南的绝对心腹。
他接过信,只扫了一眼,便恭敬地垂首:“老奴愚钝,看不透其中关窍。”
“你这老伙计......”吴松南摇头失笑,拉过一张石凳坐下,“穆昆·黎阳不会做这种无用的小事,他恐怕……早就嗅到味道,知道是我吴家,要动他穆昆氏的根基。”
“这些年,穆昆氏干的那些腌臜事,桩桩件件,他心里门儿清。
账本泄露,民怨沸腾,再加上我吴家在背后推波助澜,他想把穆昆氏从这泥潭里全须全尾地摘出来?那是痴人说梦!”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所以啊,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丢卒保车’!把那些平日里无法无天、劣迹斑斑的家族纨绔推出去顶罪!
买卖人口是纨绔干的,圈地逼娼是纨绔干的,贪污受贿也是纨绔干的……他最多落个‘治家不严、管教无方’的罪名!
三五年后,风头一过,他穆昆·黎阳,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云岭总督!根子,动不了!”
侍立一旁的吴忠眉头紧锁,忍不住沉声道:“家主,穆昆氏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买卖妇孺、侵吞民田、贪污受贿……难道这些罪名加起来,还不足以扳倒他?”
“扳倒?”吴松南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讥诮的轻笑,“呵!老吴啊,你还是太实在了。
八豕门阀,只要他们不举旗造反,在龙椅上那位看来,这些……都是小事!”
“而只要龙椅上那位不想他穆昆氏倒台,这些罪名都不算罪名!就如我刚刚所说, 推出几个替死鬼,安抚一下汹汹舆情,过个三年五载,一切不就过去了!”
吴忠默然垂首,不再言语。
吴松南眯着眼,“他穆昆·黎阳虽有几分城府,可也就那样,而他穆昆家的子弟,也都是一些靠着资源堆砌上来的酒囊饭袋,根本就不足为虑。”
说到此处,吴松南也变成了低声呢喃:“我真正想要对付的,从来就不是他。”
待他说完,吴忠才问道:“家主,那......灵绣之事该如何处置?”
吴松南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绑走灵绣的人,未必全是为了大通钱庄的案子。或许……另有所图。”
他迅速做出决断:
“你派人通知老大,让他从灵绣自身入手!详查她的身世来历,还有,她近几个月接触过哪些特别的人?有无异常举动?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吴松南眼神微凝,“圆通长老那边......也如实告知吧,提醒他,让他……早做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