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头发胡须皆已花白,却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汗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异常粗壮,肌肉虬结的手臂。
此刻,他正用铁钳从熔炉中夹出一块烧得通红的剑胚,放在铁砧上,然后抡起一柄巨大的铁锤,手臂肌肉贲张,富有韵律地敲击在剑胚之上。
赵缨带着李丰衣,小心翼翼地走近,不敢打扰。
待到老者一轮敲击暂歇,赵缨才捧着那两截断剑,上前一步,语气紧张:“墨爷爷……”
她的话刚出口,那被称为墨规的铸剑大师,手中的大铁锤重重地敲在铁砧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吓得赵缨后面的话直接噎了回去。
“二丫头!你把我打造的‘青霜’给弄断了?!”墨规瞪着赵缨捧着的断剑,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赵缨缩着脖子,小声辩解:“这……这不是遇到一个五品高手嘛……”
墨规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放屁!分明是你学艺不精,未能将‘青霜’的威力发挥出来,才让我的宝剑蒙尘!”
赵缨小声嘟囔:“我再厉害,也不能六品打五品啊,这怎么能怪我……”
“拿来!”墨规直接从那委屈巴巴的赵缨手中夺过了那两截断剑,粗粗瞥了一眼断口,哼了一声,“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拿!”
赵缨见他没有拒绝,赶紧把李丰衣那柄断成两截的黑刀也捧了过去,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墨爷爷,嘿嘿,那个……这里还有一把,您看……”
墨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扫向李丰衣:“这小子……不是我们剑阁的人吧?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小相好?”
“墨爷爷您胡说什么呢!”赵缨俏急忙解释,“他是向师叔的传人,叫李丰衣。”
“向长虹的徒弟?”墨规上下打量了李丰衣几眼,眼神里带着警惕,“二丫头,你涉世未深,可不要被人用些花言巧语给骗了!”
李丰衣闻言,直接上前一步,从赵缨手中拿过一截断刀残骸。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至阳至刚的炽热能量牵引出一丝,顺着手臂经脉灌注到断刀之上。
那半截黑刀瞬间变得灼热通红,仿佛刚从熔炉中取出。
“前辈,看招!”
李丰衣眼神一凝,以刀代剑,施展出了《煌阳剑经》的第一式——长虹贯日!
刀刃直劈墨规面门,速度极快。
墨规不闪不避,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看似寻常的将赤红的断刀夹住,不得寸进。
“嗯,果然是煌阳剑的路子。”
他面色平静,松开手指,将双手背到身后,语气平淡。
“能在七品境界就施展出第一式……不错,小子,你比长虹当年也不遑多让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刀留下吧,明天跟着二丫头一起来取。”
说话时,他背在身后的那两根夹过刀的手指,却在悄悄互相摩挲着,以缓解那火辣辣的灼烧疼痛感。
“多谢前辈。”李丰衣收势,将断刀放下,心中对这位铸剑大师的实力也有了大致猜想。
他正准备转身和赵缨离开,忽然,旁边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块,“咔嚓”一声,自行裂开一道缝隙。
紧接着,一柄锈迹斑斑,甚至连剑尖都断了一小截的古旧长剑,竟从石缝中飞出,“嗖”地一声,落入了李丰衣的手中。
“嗯?”李丰衣一愣,握住这柄突然飞来的破剑,只觉得入手颇为沉重,远超寻常铁剑。
他疑惑地看了看赵缨。
赵缨也是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
墨规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眼睛死死盯着李丰衣手中的破剑,急切道:“快给我看看!”
李丰衣依言递过去。
墨规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那剑一入手,手臂猛地往下一沉,差点栽了个跟头。
他稳住身形,仔细端详起来。
剑身布满暗红色的锈迹,几乎看不出原本材质,剑刃钝拙,剑尖缺失,看起来比废铁也好不了多少。
但当他的手指摩挲到剑柄下方时,动作猛地一顿。
在那里,有一个几乎被岁月磨平的的刻字——“晓”。
墨规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是……是余照祖师的‘破晓剑’!没错,就是它!”
他心疼地抚摸着坑坑洼洼的剑身,“怎么会……怎么会损毁得如此严重,灵性……灵性都已经湮灭殆尽了!”
赵缨也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看了看那柄卖相凄惨的破剑,撇了撇嘴:“这就是咱余照祖师的佩剑?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你懂什么!”墨规立刻吼了回去,“这可是通灵之剑!比寻常的超凡兵器都要稀有珍贵得多!”
“你个小丫头片子,一边去!我要好好研究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修复的可能……”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破晓剑又自行飞起,重新落回了李丰衣手中。
李丰衣拿着再次“回归”的破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又递向墨规:“前辈,这……是它自己跑过来的。”
墨规看着李丰衣,眼神变得有些不善,重重哼了一声,一把将剑夺了过去。
可那剑剑身竟变得滚烫,饶是墨规常年打铁也被烫得“嘶”了一声,赶忙又将剑放到石台。
结果毫无意外,破晓剑再次飞回李丰衣手上。
李丰衣握着剑,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墨规,讪讪一笑:“前辈,它……它好像挺喜欢我的。要不……就给我了?”
墨规:“……”
墨规脸色变幻不定,沉默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最终,重重叹息一声:“二丫头,这事……老头子我做不了主。”
他对赵缨挥了挥手:“去,告诉你爷爷,让他来做决定吧。”
赵缨带着李丰衣,再次来到了“养心殿”,拜见阁主赵信。
赵信出乎意料的大方:“破晓剑有灵,竟然选择了李小子,那便是它与你的缘分,也是与我剑阁缘分的延续。此剑,便赠予你了。”
“望你善用此剑,莫要辜负了余照祖师当年的威名。”
他话语平和,只要李丰衣收下这把剑阁祖师佩剑,某种程度上,便与剑阁之间,多了一道难以割舍的纽带。
“多谢赵阁主厚赠,晚辈定不负所托。”李丰衣郑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