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那点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里，屁用不顶，就能照亮脚底下那一亩三分地，还得小心别让这玩意儿灭了。
空气里一股子陈年老灰的味儿，呛得人直想咳嗽。
“这他妈是钻到哪个坟头底下来了……”
裴九霄举着火折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另一只手还得半扛着依旧昏迷的墨言，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墨言腰上那伤口看着是没再恶化，但人也跟死了差不多，就剩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喘着气。
苏芷抱着昏迷的欧阳雪跟在后面，感觉自己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每挪一步都费老劲。
刚才强行催动那蓝石头，差点没把她自个儿也送走，现在脑子里还跟有群和尚在敲木鱼一样，嗡嗡作响。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块已经黯淡无光、还多了几道裂纹的蓝色晶体，心里头直抽抽。
这宝贝疙瘩，怕是用不了几次了。
通道是一直往下的，坡度挺陡，两边的石壁摸上去又湿又滑，长满了恶心的苔藓。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前面总算是宽敞了点，好像是个挺大的地下空间。
火折子的光晕散开，勉强能照出个轮廓。
这地方像是个巨大的天然洞穴，又像是被人粗略修整过，到处立着奇形怪状的石笋石柱。
最扎眼的是，在洞穴中央，居然立着几尊已经残破不堪的石像！
石像的雕刻风格古朴得吓人，根本不是这个年代的玩意儿，身上爬满了藤蔓一样的黑色纹路，看着就邪性。
“这啥地方？怎么还有雕像？”
裴九霄凑近一尊少了半个脑袋的石像，用火折子照了照，那石像剩下的那只眼睛空洞洞地望着上方，看得人脊背发凉。
苏芷没回答，她的目光被石壁上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上面刻着很多模糊的壁画，虽然磨损得厉害，但大概能看出画的是许多穿着古老服饰的人，正在进行某种宏大的祭祀，他们围绕着一个散发着光芒的物体跪拜，天空中有星辰坠落……
“素心……祭祀……”
苏芷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壁画上那些人物胸前刻着的、与她之前那枚玉佩形状相似的图案。
难道这里和素心一族有关？
她体内的那点星月之力，在这里似乎活跃了一丝，与周围环境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
几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洞穴里小心翼翼探查。
除了石像和壁画，他们还发现了一些散落在角落的、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金属碎片，以及几个空空如也、落满灰尘的石匣。
这里似乎曾经是一处重要的场所，但早已荒废，有价值的东西似乎都被搬空了。
“妈的，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能找到点吃喝或者出路呢。”
裴九霄泄气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
就在这时，苏芷怀里一直昏迷的欧阳雪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眼皮动了动，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欧阳小姐？你醒了？”
苏芷有些惊喜，赶紧把她放下来，靠着一根石柱。
欧阳雪眼神还有些迷茫和恐惧，看了看周围诡异的环境，又看了看苏芷和裴九霄，最后目光落在昏迷的墨言身上，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我们还活着吗？墨公子他……”
“暂时死不了。”
裴九霄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醒了就赶紧想想办法，这鬼地方怎么出去！”
欧阳雪被他吼得一哆嗦，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苏芷叹了口气，刚想安抚两句，眼角余光却瞥见洞穴更深处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火折子的微光。
她心中一动，举着火折子小心地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半埋在碎石和泥土里的石台，材质和那些雕像很像，但保存得相对完整。
石台表面刻满了更加复杂、深奥的符文，而在石台中央，有一个浅浅的凹坑，凹坑底部，竟然残留着一点点极其细微的、闪烁着星辉般光芒的银色粉末！
是星辉石残留的粉末？！
苏芷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这里曾经存放过星辉石？
或者说，是使用星辉石进行某种仪式的地方？
她体内那新生的星月之力，对那点银色粉末产生了强烈的渴望和共鸣，自行加速运转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指尖，极其小心地沾了一点那银色粉末。
粉末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一股精纯而温和的星辰之力，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她的指尖涌入体内！
这股力量与她本身的星月之力同源，却更加古老纯粹，迅速滋养着她近乎干涸的经脉和精神力，连带着头脑都为之一清！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但效果立竿见影！
比她之前自己慢慢恢复快了何止十倍！
苏芷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有救了！
至少，恢复力量有希望了！
她立刻盘膝坐下，也顾不上脏了，将石台凹坑里那点残留的星辉石粉末小心地收集起来，虽然少得可怜，但蚊子腿也是肉啊！
她分出一小半，递给裴九霄：
“把这个，给墨言喂下去一点，小心，别太多！”
她记得星辉石的力量极为霸道，墨言现在这状态，只能承受微末的一点。
裴九霄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点点粉末，混着最后一点水，撬开墨言的牙关喂了进去。
剩下的粉末，苏芷自己吸收了一半，又将最后一点分给了欧阳雪和裴九霄。
欧阳雪服下后，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裴九霄也感觉身上的疲惫和暗伤减轻了不少。
这点星辉石粉末，如同久旱甘霖，让几乎绝望的几人，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们这口气喘匀——
一直昏迷的墨言，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痛苦的闷哼！
他腰腹间的伤口处，那被定魂藤和蓝色晶体勉强压制的灰败死气，像是受到了星辉之力的刺激，竟然再次躁动起来，隐隐有反扑的迹象！
“怎么回事？！”苏芷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一丝清明的沙哑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星……星辉……与幽冥……相冲……不能……同用……”
几人猛地转头，只见石台旁，墨言不知何时竟然强撑着睁开了一丝眼帘，那双原本灰白的眸子里，艰难地维持着一点属于他自己的、痛苦却清醒的黑色！
他醒了？！
在星辉之力的刺激下，竟然短暂地夺回了一丝身体的控制权！
但他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伤口处的死气与刚刚服下的星辉之力在他体内激烈冲突，让他嘴角不断溢出带着灰气的黑血。
“墨言！”
苏芷扑到他身边，又惊又喜又怕。
墨言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苏芷脸上，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愧疚，有关切，还有一丝深藏的、苏芷看不懂的沉重。
他嘴唇翕动，用尽最后气力，吐出几个模糊的字：
“找……玉衡……子……留下的……‘净尘符’……在……祭坛……核心……”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脑袋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身体因为内部的冲突而不停地轻微颤抖。
“墨言！墨言！”
苏芷焦急地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玉衡子留下的“净尘符”？祭坛核心？
苏芷猛地想起之前在那诡异祭坛上，玉衡子留下的石壁刻字和那个木匣！
难道除了接引令和那封信，还有别的东西？
那木匣内部似乎还有一层极浅的夹层，当时情况紧急，她根本没来得及细查！
可那祭坛……现在回得去吗？
就算回得去，恐怕也早已被紫薇垣或者别的什么势力占据了！
希望刚刚燃起，又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一直沉默的欧阳雪，看着墨言痛苦的样子，又看了看苏芷紧蹙的眉头，突然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还带着颤抖：
“苏……苏姑娘，我……我好像……认得那种黑色的纹路……”
她指着旁边一尊石像上那些藤蔓般的诡异黑色纹路。
“小时候在我家最老的那本《异物志》残卷上，好像见过类似的图，旁边标注着‘魔纹’，源自……‘幽冥秽土’……”
魔纹？幽冥秽土？
苏芷和裴九霄同时看向她，眼中充满了震惊。
这鬼地方，难道和墨言中的幽冥死气，以及那传说中的“幽冥”，有着更直接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