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舟,这艘承载着胜利与悲伤的孤舟,在林风勉力催动的混沌之气包裹下,如同一个灰色的气泡,艰难地穿梭于逐渐平息却依旧混乱的秽气能量乱流之中。失去了云璃这位元婴修士的主导,又经历了先前的连番大战,舟身之上已是裂纹遍布,铭刻的月纹黯淡无光,只能依靠林风持续输入混沌之气来维持最基本的航行与隐匿。
船舱内,被临时清理出的空间中,云璃静静地躺在一个由林风仓促布下的、汇聚灵气的简易阵法中心。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唯有眉心处那道扭曲的黑暗纹路,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蜈蚣,显得格外刺眼狰狞。这纹路还在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着她的额头、脸颊乃至脖颈蔓延,所过之处,肌肤失去光泽,隐隐透出一股灰败的死气。
那源暗诅咒,正如碑灵所言,是规则层面的恶毒力量。它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不仅牢牢扎根于云璃的紫府神魂,更与她的大阴本源纠缠在一起,不断侵蚀着她的道基,污染着她那尊已然受创的太阴法婴。法婴怀抱的月轮,此刻已变得浑浊不堪,表面布满了黑色的斑点,连旋转都变得滞涩艰难。即便林风不惜代价,持续将精纯的混沌之气渡入她体内,也如同杯水车薪,只能勉强延缓诅咒蔓延的速度,眼睁睁看着她生命与道行的气息,如同沙漏中的流沙,一点点、不可逆转地消逝。
一定有办法!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绝无必死之局!林风双目赤红,布满了血丝,他紧紧握着云璃冰凉的手,声音沙哑而坚定,既是在对云璃说,更是在对自己呐喊。他强忍着神魂与肉身的双重剧痛,以及混沌道种濒临破碎带来的灵魂撕裂感,将心神沉入识海深处,疯狂地翻阅、检索着随着实力提升而不断从巡天镜印记中解封的上古典籍与秘闻。
混沌道种超负荷运转,灰蒙蒙的气流在他识海中演化出无穷无尽的卦象与推演,试图从浩瀚如烟海的知识中,找寻那一线渺茫的生机。无数种可能被提出,又被迅速否定;无数种传说中的圣药、神物被记起,又因其早已绝迹或获取难度登天而让人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云璃的气息越来越弱,眉心的黑气又蔓延了一分。林风的心也随着这流逝的时间,一点点沉向冰冷的深渊。
突然,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之时,一段极其古老、字迹都模糊不清的记载,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猛地闯入他的意识:
太阴蒙尘,圣体泣血。源暗之诅,蚀魂污道。需以至阴至净之物洗涤,引月华本源,重燃心灯。月神之泪,凝天地悲悯;混沌之心,纳万物本源。双极相济,阴阳轮转,或可净源暗,复清明。
月神泪...混沌心...林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关键词。混沌心,或许指的是他这混沌道种的核心本源,虽然代价巨大,但并非不可尝试。可月神泪...据典籍零星记载,这是上古月神一脉的至高圣物,是月神悲悯世间疾苦时洒落的眼泪所化,蕴含着世间最精纯、最本源的太阴之力,早已失传万古,踪迹难觅。
就在他因月神泪的渺茫而再次陷入焦灼之时,他臂膀上那枚一直沉寂的巡天镜印记,突然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古老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入他的识海!
那是一段被层层封印的记忆碎片,源自巡天镜本身,记录着某个被岁月尘封的秘辛:
画面中,是不周山还未崩塌、天地灵气充沛的上古时代。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泻地,笼罩着巍峨雄伟的不周山主峰。峰顶之上,一道朦胧虚幻、却散发着无上威严与悲悯气息的月神虚影,正凝望着山下某个方向,那里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惨烈的大战,无数生灵在哀嚎。一滴晶莹剔透、却蕴含着无尽悲伤与净化之力的眼泪,从月神虚影眼角滑落,穿过层层云霭,滴落在不周山巅某块奇特的岩石之上。泪水融入岩石,那岩石瞬间变得温润如玉,内部仿佛有月华流转,化作了一块不起眼的望月石,其中封印着的,正是那一滴月神泪最本源的净化之力!
望月石...就在不周山巅!林风精神猛地一振,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希望之火再次在他心中点燃。
但下一刻,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被冰冷的现实几乎浇灭。不周山!如今的不周山是什么地方?那是暗裔侵蚀的核心区域,是万魔巢穴的大本营!山巅之上,经历了之前的变故,此刻必然有重兵把守,甚至可能有暗裔主宰麾下的强大魔将亲自坐镇!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他自己重伤濒危,云璃危在旦夕,仅存的一名元婴死士也状态不佳,想要突破重重封锁,登上山巅取得望月石,简直是痴人说梦,难如登天!
就在林风心绪再次剧烈起伏,在希望与绝望间挣扎时,那道沉重而苍老的碑灵意念,再次跨越空间,传入他的识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年轻人...持我太阴印记,可于百里之内,感应到望月石的具体方位与其状态...但...时间不多了...她的道基,在源暗诅咒的侵蚀下,最多...最多只能再支撑三日。三日之内,若不能取回望月石,引动其中太阴本源为她洗涤诅咒...纵然帝君复生,也回天乏术...
三日!只有三日!
林风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眉心黑气缠绕的云璃,她原本清冷的容颜此刻因为痛苦而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上仿佛凝结着痛苦的寒霜。他伸出手,无比轻柔地擦去她嘴角不断渗出的、带着丝丝黑气的鲜血,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等我。他在她耳边,用极其轻微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许下承诺,我一定会拿到望月石,救你。
说完,他毅然转身,对那名一直沉默守护在侧、黑袍染血的元婴死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守护好她。在我回来之前,不惜一切代价!
明月舟在他的操控下,再次调转方向,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龙潭虎穴、万魔盘踞的不周山主峰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他要与时间赛跑,与命运搏杀,从魔窟之中,夺回那救命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