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的诏令如同一阵风,吹皱了京城权力场这潭深水。各方势力闻风而动,暗中的谋划与角力,在猎期临近前便已悄然展开。
**东宫。**
太子萧景琰坐在书案后,指尖轻轻敲着一份名单,上面罗列着此次春猎随行的东宫属官及护卫首领。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烦躁与算计。
“靖王叔此番定然会借春猎有所动作。”太子声音平淡,“老七虽然禁足,但他手下那些残兵败将,还有林文渊那条老狗经营多年的关系网,绝不会甘心。猎场……是个解决恩怨的好地方。”
一名心腹幕僚躬身道:“殿下所言极是。据我们的人观察,靖王府近日护卫调动频繁,秦风亲自挑选人手,似在准备大事。而七皇子府那边,虽表面沉寂,但其母族林家以及与林文渊交好的几名武将,近日都有异动。”
太子冷哼一声:“让他们斗去!斗得越狠越好!最好两败俱伤!”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太过肆无忌惮。传令下去,我们的人,在猎场上眼睛放亮些。若有机会……给那位风头正劲的苏神医制造点‘小麻烦’,让他无暇他顾。记住,要干净,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他特意强调了“小麻烦”三个字,意思很明显,既要给苏澈和靖王添堵,又不能闹得太大,以免引火烧身。在他看来,苏澈如今是靖王的重要助力,若能让他分心甚至受点轻伤,便能有效牵制靖王的行动。
“是,殿下,臣等明白。”
**景仁宫(七皇子禁足处)。**
虽被禁足,但景仁宫内的消息并未完全闭塞。七皇子萧景铭面容憔悴,眼神却如同困兽般凶狠。他面前站着一名身着普通内侍服、但气质精悍的中年人,乃是林文渊通过隐秘渠道送进来的林家死士头领,林魁。
“春猎……是我们的机会!”萧景铭压低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老九那个杂碎!还有那个姓苏的郎中!若不是他们,本王何至于此!外公(林文渊)又何至于被停职!”
林魁面无表情,声音沙哑:“殿下息怒。老爷已有安排。猎场混乱,正是动手良机。我们的人会混入猎场,目标——靖王,以及那个苏澈。务必一击必杀,永绝后患!”
萧景铭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好!告诉外公,放手去做!只要除掉老九,本王就有翻身之日!至于那个苏澈……本王要让他死无全尸!”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萧煜和苏澈血溅猎场的场景,脸上露出扭曲的快意。
**齐王府。**
与太子和七皇子的剑拔弩张不同,齐王萧景禹显得从容许多。他正在书房内擦拭一把造型古朴的猎弓,动作优雅,神情闲适。
“太子想坐山观虎斗,老七想拼死一搏,九皇叔……想必是另有图谋。”齐王微微一笑,对身旁的谋士道,“这春猎,倒是一场好戏。”
谋士沉吟道:“王爷,我们是否要……”
“不,”齐王打断他,放下猎弓,“我们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太子和老七的人自然会去试探靖王叔的深浅。我们只需……在适当的时候,展现出我们的价值即可。”
他走到窗边,望着靖王府的方向,目光深邃:“那位苏御医,是个妙人。若能为我所用……可惜,他似乎铁了心要跟着九皇叔。不过,没关系,猎场之上,刀箭无眼,若是他遭遇了什么‘意外’,而本王恰好‘路过’施以援手……这份人情,想必他会记下。”
他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既想看看能否趁机拉拢苏澈,也想在混乱中博取名声。
**靖王府。**
与外面的暗流汹涌相比,靖王府内显得异常忙碌而有序。秦风亲自筛选随行护卫,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精通骑射、追踪、潜伏以及小规模搏杀。萧煜则与几名心腹将领,反复推演猎场地图,制定着数套不同的行动预案。
苏澈也没有闲着。他利用太医署的资源,准备了大量急救药材和器械,尤其是针对箭伤、摔伤、毒虫叮咬等猎场常见伤情的药物。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些解毒和应对迷药的药丸,分发给萧煜和核心护卫人员,以备不时之需。
“王爷,春猎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除了武力护卫,饮食、饮水也需格外小心。”苏澈将一份清单递给萧煜,上面列明了他准备的各类药物及其用途。
萧煜接过清单,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但很快便被冷峻所取代:“有心了。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猎场之上,你既是医官,也可能成为目标。”
“学生明白。”苏澈点头。他知道自己如今在很多人眼中,已是靖王不可或缺的臂助,必然会被重点“关照”。
**皇宫,御书房。**
皇帝萧玦听着影翎卫指挥使沈墨的禀报,关于各方势力在春猎前的种种异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太子殿下似有意牵制苏御医,七殿下那边……杀心甚重。齐王殿下则按兵不动,似在观望。靖王殿下护卫森严,似有隐秘计划。”沈墨垂首禀报,语气平淡无波。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道:“朕这几个儿子,还有朕的好弟弟,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沈墨不敢接话。
“春猎,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意在提醒我等不忘武备,与民同乐。”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冰冷的威严,“告诉他们,朕希望看到一场精彩、而又……守规矩的春猎。若有谁胆敢在猎场上兴风作浪,罔顾天家颜面,休怪朕……不讲情面。”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慢,带着无形的压力。
“臣,明白!”沈墨心头一凛,知道皇帝这是在划下红线。春猎可以有小动作,但不能闹出无法收场的大乱子。
“去吧,盯紧他们。”皇帝挥了挥手。
沈墨躬身退下。
皇帝独自坐在空旷的御书房内,目光落在墙上一幅巨大的大胤疆域图上,久久未动。春猎,不仅是一场狩猎,更是他对朝局、对儿子们、对那位功高震主的弟弟的一次审视和敲打。他希望看到忠诚,看到能力,也更希望看到……顺从。
随着春猎之日一天天临近,京城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马车粼粼,骏马嘶鸣,各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一场看似热闹喜庆的皇家盛事,其下却潜藏着无尽的杀机与算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上林苑的猎场,即将成为另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而苏澈,这位身不由己卷入漩涡中心的年轻御医,也将迎来他穿越以来,最为严峻的一次考验。